飄天文學 > 宮女爲後之妃常有喜 >第151章 琉璃碎
    直到永和宮的大門近在眼前,靈璧幾乎是跪着從肩輿上下來,她周身的力氣皆被抽去,青筠哭着將她扶起來,光怪陸離的人跟在她身側,攙扶着她,拉扯着她,將她送入正殿。

    不知是誰站在門口,叫了一聲妹妹,靈璧看不清,只有躺在牀上的那個小小人影

    “胤祚”

    她叫了一聲,聽見的人皆落下淚來,靈璧推開青筠的手,扶着門框走進西梢間,世界一片黑白,唯一的亮色是紅的,鮮紅的、粘膩的、溫熱的,血,從胤祚小小的頭上涌出,那麼多,從紗布裏滲出來,染紅他的小臉、他的脖頸、他的衣襟

    怎麼會有這麼多血呢靈璧伸出手,狂亂地擦拭着血,企圖用自己無力的十指阻擋那血的涌出,可是沒有用

    沒有用啊那血順着她的指縫涌出,一如胤祚的生命,如同指間沙,不斷流逝。

    “不會的,”她捧住胤祚的肩膀,將他抱住,“不會的,胤祚,你看看額涅啊”靈璧摸着胤祚曾經黑漆漆的眼,撫過他濃黑的眉,“你,你怎麼不給額涅笑了”

    胤祚,他是那麼乖的孩子,只要額涅抱着,他就笑。

    “額涅抱着你,你給額涅笑笑,好不好求你了求你了額涅最疼你,你給額涅笑笑”

    嘶啞無力的哭號響徹整個大殿,靈璧抱着胤祚逐漸冷卻的身子,那冷侵入她的體膚、她的心肺、她的魂靈,幾乎將她撕扯成了碎片。

    不能活如何活

    皇貴妃、安嬪攔住要上前勸阻的榮妃、端嬪、布貴人,皇貴妃以從未有過的冷靜語調道:“沒用的,胤祚是她的半條命,沒了,她就死了一半兒了。”

    端嬪哭得雙目紅腫,“胤禛呢快讓四阿哥來勸勸啊”

    皇貴妃回神,她已是病骨支離的人,卻慌忙帶人去尋四阿哥。

    可無論是誰來,都沒有用了,靈璧將每個人試圖接近她的人推開,她無視了胤禛的眼淚、無視了皇貴妃的怒吼、無視了端嬪的勸慰。從天光大亮到日暮沉沉,靈璧只抱着胤祚,乾枯的眼裏流不出淚來,只餘無盡的絕望與哀傷,她不許任何人來碰,內務府帶了人來,卻被她趕走。

    曼冬、元冬小聲啜泣着將她砸碎的瓷片收起來,唯恐瓷片扎傷她,夜已深沉,死亡的氣息彌補於曾經祥和安寧的正殿。

    終是茯苓、青筠端了熱水進去,茯苓將靈璧凌亂的鬢髮別在她耳後,“主子,六阿哥騎馬,肯定出汗了,咱們給六阿哥洗乾淨,好嗎”

    再怎麼說,也要讓六阿哥體體面面地走啊,茯苓不敢說,勉強嚥下衝口而出的嗚咽,溫聲道:“主子,您鬆鬆手,咱們給六阿哥擦洗擦洗。”

    靈璧遲登登看向懷中的胤祚,鮮血在她手上凝結,滿是血污的手覆上胤祚被血塊斑駁的小臉,“是啊,咱們胤祚可是乾淨的孩子,帕子拿來。”

    青筠忙絞了帕子,遞給靈璧。

    皇帝是在和厄魯特部宴席散後,才聽聞胤祚歿了的消息,梁九功驚慌地看向他,皇帝腳下一軟,從漢白玉臺階上倒了下去,若非裕親王在側,定是要摔個頭破血流。他擺了擺手,雙眸之中是可怕的空洞。

    外男不得擅入後宮,裕親王將皇帝送至日精門,對着梁九功點了點頭,帶着人去了箭亭:好端端的,阿哥怎會從馬上摔下來,必得徹查

    皇帝匆匆趕到永和宮時,靈璧正跪在地上,她的背影看起來那樣瘦小,如同狂風之中,不耐摧折的一朵蒲公英,風再大些,她便要折斷、消散。可她的動作看上去又是那樣虔誠,一下、一下,似乎將那些奪去生命的血擦乾淨,她的胤祚便能跳起來,抱着她,親暱地挨挨蹭蹭,在她懷裏撒嬌,求她給自己唱悠搖車、喫梨絲纏金糕。

    皇帝悄無聲息地走到她身後,待看清胤祚的模樣時,哽咽出聲,那曾經是一個鮮活的、調皮的孩子,他不怕自己,是唯一一個叫自己阿瑪的兒子,可是眼下他滿面青灰地躺在地毯上,了無生息。

    皇帝屈膝蹲在靈璧身側,伸手環住她纖細的脊背,顫聲道:“靈璧”

    靈璧卻聽不到了,她只是認真地、機械地擦拭着胤祚的身子,將青筠拿出的那件元青色衣裳給他換上,縹緲的、沙啞的歌聲響起:“吊膀子,拉硬弓。要拉硬弓得長大,快睡呀,好長大,長大把弓拉響呀拉響弓,騎大馬,前敵去找你阿瑪。阿瑪出兵發馬啦,出兵發馬打羅剎。大花翎子亮頂喳,功勞分給你爺倆。”

    她輕輕地唱,從暗夜沉沉,唱到天光大亮,她一天一夜滴水未進,嗓子幹痛得幾乎出血,可是她還是唱着,胤祚最喜歡聽着這首歌入睡了。

    一夜過去,皇帝下巴上生出淡青色的胡茬,梁九功引着裕親王走到門口,皇帝揉了揉臉頰,“查得如何了”

    裕親王壓低了聲音,“奴才在馬鞍子裏尋到了銀針,馬身上也有被針扎過的痕跡,想來是馬受疼,一時剋制不住,把六阿哥摔下去了。”

    吊着手臂的太子趕來,他爲了保護從馬上摔下來的胤祚,飛身去接,卻不想被柵欄和胤祚的體重雙力傷到,小臂骨折,手腕脫臼,“皇阿瑪,此事絕不是這麼簡單”

    皇帝看向他,“疼嗎”

    太子壓抑着悲憤,“兒子連弟弟都不能保護,疼算什麼兒子只覺得自己沒用”

    皇帝長嘆一聲,眼中滿是恨意,“查上駟院、內務府全部查看這根針,是怎麼留在馬鞍上的,製作馬鞍的奴才全部鎖拿下獄一一拷問”

    裕親王對着李太醫招了招手,李太醫忙活了一夜,此時眼底血絲密佈,他揖手道:“皇上,太子所言非虛,此銀針確實有古怪,微臣以銀針刺小鼠,那小鼠竟似瘋了般的在籠子裏亂竄,不多時便死了,口鼻處皆有血,此針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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