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宮女爲後之妃常有喜 >第159章 一語驚醒夢中人
    靈璧向着蘇麻喇姑回禮,“我來伺候太皇太后,今日太皇太后可好些”

    蘇麻喇姑引着她走進寢殿,太皇太后已是七十有三的人,人老了,便筋骨不強,稍有秋風吹着,便着了寒氣,“多謝德妃娘娘日日來伺候,太皇太后比昨日好些。”

    太皇太后仰面躺在牀上,金絲軟枕、紅緞繡子孫萬代平金喜字錦被包裹之中的人顯得格外蒼老,她仍是昏沉睡着,鼻尖噴出粗重滾燙的氣息,瘦弱的胸膛微微起伏着,靈璧跪在腳榻邊上,將棉花蘸足了水,在太皇太后起了幹皮的脣瓣上擦過,又取了新的棉花潤了潤太皇太后通紅的鼻口。

    蘇麻喇姑低聲道:“德主子想的好法子,這樣太皇太后呼吸之間便沒那麼滾燙了,人也好睡些。”

    靈璧將棉花扔進唾壺裏,道:“眼下快到喝藥的時辰了,且先讓太皇太后醒醒,略喝兩口粥,胃腸不至於空落落的,纔好服藥。”

    蘇麻喇姑應聲,走到牀邊,將半夢半醒的太皇太后喚醒,靈璧跟着將老人扶起,又拿了長枕頭過來給她靠着,已有太監擡了膳桌來,放眼望去,泰半葷腥,太皇太后皺眉,顯然是不喜歡的。

    靈璧略一思忖,挑了一碗御田粳米粥出來,又親自端了一盤炸鹹肉,“這個和別的肉不同,是炸過的,不甚葷腥,太皇太后就着小菜和鹹肉,好歹喝點子粥,若是落胃,便是奴才的大幸了。”

    太皇太后順着她端着盤子的素手看去,曾經那樣清麗如春光的人如今卻瘦得可憐,幾乎是剩下一把子骨頭支撐着,“難爲你,我的兒,讓他們去做就是了。”

    靈璧聽她聲音沙啞,便又讓人去尋枇杷膏來,“奴才願意伺候太皇太后,在太皇太后身邊,聽珈藍聲聲、見菩薩斂眉,心靜。”

    太皇太后拿起調羹,就着各色小菜,吃了有半碗下去,便命撤下去,一時也喫不得藥,靈璧便絮絮地同太皇太后說話,免得她睡着。

    “你伺候哀家有半月了,人看着清減了不少,”太皇太后摸着她的下顎,“這樣怎麼伺候皇帝呢”

    靈璧垂首,將盈於眼睫的淚隱去,“奴才能伺候太皇太后便已心滿意足,皇上自有更好的女子伺候,奴才德不配位。”

    太皇太后靠在軟枕上,頭頸微微揚起,蒼老卻絲毫不見渾濁的眼睛看向牀縵上的百子千孫圖案,沉聲道:“既然你不能伺候皇帝,那哀家也不能要你,你到園子裏去住着吧。”

    這正是靈璧所求了,她屈膝跪下,“太皇太后慧眼如炬,奴才這幾日老想着這三個多月來,奴才說過的話,都是刻薄傷人,倒不如遠着皇上些,不用日子長久,皇上也能忘了奴才,奴才也能漸漸地把心中的怨恨放下。”她深吸一口氣,頓首於地,“奴才是早想求去的,可是舍不下您,既然太皇太后許了奴才,奴才便請伺候太皇太后康復,便搬到暢春園去住。”

    太皇太后垂首看她,眼中滿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哀家有三女一子,雍穆長公主雅圖七年前離世,哀家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事,你是知道的。”

    靈璧擡起頭,“奴才記得,那一年奴才懷着胤禛。”

    太皇太后頷首,憮然長嘆,“那你知不知道哀家的小女兒,固倫淑哲公主,她過世的時候多少歲”沒等靈璧回答,她自己道:“十六歲,花骨朵一樣嬌嫩的年紀,出嫁不過三年,那是順治二年,福臨,哀家唯一的兒子登基的第二年,你說哀家傷不傷心。”

    靈璧頷首,含淚道:“錐心之痛也不過如此吧。”

    太皇太后眼中浮現追憶之色,“可是無論哀家那時多麼難過、痛不欲生,哀家都不能讓外人知道。那個時候,福臨才八歲,攝政王多爾袞虎視眈眈,哀家只能裝着自己不痛、不怕,才能安居在先帝身後,做他的依靠。可是你呢”她看向靈璧,“六阿哥去後,你做了什麼你排斥胤禛、將菩薩保送去寧壽宮,你把自己的悲哀、怨憤、無力、軟弱通通暴露在別人眼前,你讓人一眼看出你的軟肋”

    太皇太后咳嗽一陣,接着道:“你這樣可算是對得起自己的孩子”

    靈璧滿面羞慚,她伏在太皇太后的錦被上,泣不成聲,“奴才無能,太皇太后有浩瀚滄水的智、剋制奸邪的勇,可奴才只是一個軟弱無能的人”

    太皇太后摸着她的後頸,滾燙的手心烙在她瘦弱的肩上,“你不是軟弱,你是看不清你自己的路了哀家不能活一世,皇帝對你也不可能寵愛一世,你想護着自己的孩子,就要用自己的力量,你恨明珠,你想殺他,可你不能用他那樣的手段,那叫骯髒,若是我,我會蟄伏、會等待,我要拿住他犯的錯,像是抓住蛇的七寸一樣,一點一點地在絕望裏,逼得他自己死”

    靈璧微微擡起頭,“可是明珠勢力龐大,他的身邊,奴才探不進去。”

    太皇太后沉聲道:“一年不行,那就兩年,兩年不行,那就十年,你比明珠年輕,熬你也能熬死他,可是你不能失了你的依仗,此時哀家在,哀家可以做你的依仗,可若是哀家不在,你的依仗就是皇帝,該怎麼做,你明白嗎”

    靈璧垂首,眼底滿是慌亂,要她在孩子死去不過百日的時候,去塗脂抹粉、強顏歡笑地伺候君王、伺候那個視生子之死於不顧的人嗎

    只要想到,便覺得噁心,那些赤裸裸的肢體交纏、水乳交融,不過是世間男歡女愛的一場交媾,若無情,便與禽獸無異,不過是用身體去交換權勢,若妓子的報酬是錦纏頭,那自己的報酬便是權勢。

    思緒混亂,腦海裏針扎一樣的痛苦,那是長久的疲憊、哭泣和悲傷的後遺症。

    然而就在那一片混沌之中,梁九功的聲音傳來,皇帝急匆匆地走進慈寧宮,雲龍海水江崖紋在眼前閃過,是皇帝回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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