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那個白髮蒼蒼的老人，一下子變成黃髮垂條的小兒，她都有些懷疑他們是變戲法的。
穆離也是第一次見，內心雖然感到不可思議，面上卻是什麼都沒表現出來，依然是冷冷清清。
曲清嘉則是一副很淡然的模樣，他走南闖北那麼多年，什麼能人異事沒見過。況且不過是區區的養蠱人，騙錢的手段罷了。
本來不打算多說，但一看見自己的小弟子目不轉睛看着，就知曉這丫頭可能是當了真。
他湊近納蘭錦繡耳朵邊上小聲說：“他剛剛放在自己身體裏的蠱，名爲常青藤，是寄生蠱的一種。這種蠱雖然可以返老還童，但卻是個短命蠱，所以用不了多久，他一定會把這蠱取出來。”
納蘭錦繡知道他是用蠱高手，也從未懷疑過他的能力。聽他這麼說了，心中的好奇就去了大半。不過到底沒親眼見識過，最終還是暗中跟着那些人去了。
結果自然如曲清嘉所說，那賣出天價的蠱蟲被取出，很快又賣給了其他人。常青滕這種蠱取出方法很別緻，就是用手指去動喉嚨，然後造成嘔吐，蠱蟲就會被吐出來。
一想到這麼噁心的蟲子剛被吐出來，另一個人就又喫進去了。納蘭錦繡但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反胃，對於溯古城那種神祕的幻想，也漸漸消失殆盡。
“怎麼，是不是感覺特別驚奇蠱蟲這種東西本就噁心，尤其是養蠱人，他們喫的用的遠遠超出你的想象。”
納蘭錦繡用懷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對蠱蟲那麼有研究，基本是打眼一看就能認出是什麼蠱，那你當初是不是也”
不能怪她不尊師重道，而是朝夕相處了這麼久，她心中不可侵犯的師傅，已經變成了個浪蕩公子，難有正經的時候。
“沒有，當然沒有了。”曲清嘉矢口否認：“若不是因爲這種東西太過噁心，我又怎麼可能不做養蠱人”
“這麼說你曾經也想用蠱蟲”
“當然。對於一個醫者來說，蠱蟲最奇妙的功效就在於，可以救一些垂死之人。我曾見過有人經脈盡斷，最終卻因爲一隻金蠶蠱而起死回生。”
“真的”納蘭錦繡有點不太敢相信。
曲清嘉點頭：“親眼所見。”
“那我們要找的天靈蠱是什麼樣的”
曲清嘉當初只說紀泓燁的眼睛需要用靈蠱來修復，但天靈蠱究竟有什麼特點，卻是一點都沒透露。
“你見了自然知道。”曲清嘉神態淡然，只把臉頰轉向一旁。
納蘭錦繡卻覺得他好像是在心虛，就湊到他跟前，很八卦地問：“師傅，你不要告訴我，你其實也不知道天靈蠱是個什麼東西”
曲清嘉神態變得有些尷尬，他呵呵笑了兩聲，說道：“這都能被你發現。”
“那，那我們要怎麼找”納蘭錦繡滿臉茫然。
“有人會給我們指路。”曲清嘉看着那羣養蠱人，神情高深莫測。
納蘭錦繡終於知道，他拉着自己過來不是看熱鬧的，而是要從這些人身上得到天靈蠱。她看着這些稀奇古怪的人，不禁有些擔憂。
這些人功夫可能不怎麼樣，但他們每一個都是用蠱高手。他們三人之中只有穆離功夫好，要是對上這些人勝算可能不大。
曲清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低聲道：“我一個人浪蕩江湖多年，身邊從來沒人保護，你覺得我會是個不會拳腳的草包嗎”
納蘭錦繡覺得他這麼說話怪怪的，不會拳腳的就是草包，那她是什麼。心中的這一點不忿，最終也被好奇心戰勝，“你是說你會武功”
曲清嘉很明顯的直了直身子，十分有派頭的問：“怎麼，不像”
納蘭錦繡點頭：“你平時看起來就像是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即便是診病的時候”
她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最終把要出口的“也是不怎麼靠譜的樣子”收了回去。雖說師傅和她平時相處起來不怎麼像師徒，更像是朋友，但在她心裏尊師重道還是根深蒂固的。
納蘭錦繡的話雖然只說了一半，但曲清嘉也知道她後半句不是什麼好話。他本來就不拘小節，以前還考慮要端着師傅的架子，如今卻是百無禁忌了。
“你說這世上怎麼有那麼多討厭的人，他們規定出來許多條條框框，要求別人必須遵守，我可不想變成他們那樣的老古板。”
“他們要走了。”穆離出聲提醒。
納蘭錦繡轉頭看見，養蠱人的蠱蟲應該是賣的差不多了，圍觀的羣衆都已經散去。她見曲清嘉依然不動，忍不住問：“師傅，我們要跟上去嗎”
“不急。”
眼看那羣人把東西收拾好，正準備離開的時候，曲清嘉打開了自己手中的摺扇，很是風雅的扇了幾下，“我要你們的天靈蠱，開價吧。”
那幾個人衣着簡樸，均是魔剎族的裝扮。他們身後揹着竹筐，外面用一塊黑布蓋得嚴嚴實實，無法看見裏面的光景。
“天靈蠱是魔剎族至寶，像我們這種低階養蠱人，根本就不配擁有。”
“你們沒有，你們的族長也沒有嗎”
那幾個人大概是被曲清嘉的款爺模樣震住，想要和他做買賣。先後給他介紹了不少種蠱蟲，卻獨獨沒有天靈蠱。
“我只要天靈蠱。”曲清嘉悠哉悠哉扇着扇子。
“那就沒必要浪費口舌了。”養蠱人也都是有脾氣的，揹着自己的竹筐就要走。
“帶我去你們族裏。”
“我們魔剎族從來不接收外人。”
“我可以給你們錢。”
“有錢，還要有命花纔好。”養蠱人的頭領冷聲說：“魔剎族集聚地不允許外人進入，我們若是帶你們回去，就會被關進魔剎樓。但凡是進了那裏的人，就沒有活着出來的。”
曲清嘉輕笑一聲，透着些許諷刺：“你們只管帶路，我們不入魔剎山，只在山腳下見一見族長就是。”
“溯古城是魔剎族和外界的交接點，魔剎族人不得出，外族也不能越界，這是約定。”
曲清嘉仍是不緊不慢的搖着扇子，聞言淡笑一聲：“帶不帶路可由不得你們。”
養蠱人剛要動，就被曲清嘉用摺扇敲了下手臂，看似很輕巧的一下，卻讓他整條手臂都麻了。其他人要動手，被領頭人伸手製止。
曲清嘉依然是那副悠哉悠哉的模樣：“還是你們的頭領有眼光，你們最好不要亂動，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你們身上的蠱會不會甦醒。”
領頭人蹙眉，聲音冷漠：“你到底要做什麼”
“帶路。”
“呵，你是太高看自己，還是太小看我們”
“我給你們下的確實是香香蠱，對於你們來說解蠱不難。只不過解了之後就四肢無力，到時候我就可以像砍白菜一樣把你們都殺了。”曲清嘉到底是在江湖上浪蕩久了，說起這種話來十分順口。
溯古城魚龍混雜，能在這裏立住腳的人自然不單純，這幾個養蠱人看起來就不是好拿捏的。他們暗中交換了下眼神，同意帶他們去見族長。
一行人走的不慌不忙，看起來就像是遊山玩水。納蘭錦繡卻知道，這些人沒那麼好控制，因爲一個人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
他們眼神在交流，看着曲清嘉的時候又目露兇光。一共七個人高馬大的男子，又都是用蠱高手，她不由有些擔憂，尤其是在看了她師傅之後。
曲清嘉這時候是把他那副扇子收起來了，卻又買了一包紙皮核桃喫得不亦樂乎。還時不時的問納蘭錦繡要不要喫。
納蘭錦繡無語，若不是這人是她師傅，她真的想無視他。她搖了搖頭，小聲說：“我感覺這幾個人挺危險的，要不要用繩子把他們綁起來”
“不用。”曲清嘉根本就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見納蘭錦繡還要說話，乾脆把核桃仁塞進了她嘴裏。
納蘭錦繡總不好吐出來，主要好耐着性子喫。誰喫核桃還沒嚥下去，耳邊就嗖的一聲，有什麼東西急速滑過。
她以爲是蠱蟲，嚇得一動都不敢動，卻聽到身後的人低喊了一聲。然後就是曲清嘉懶洋洋的聲音：“幾位，別怪我沒提醒你們，這一次是核桃，下一次沒準就是飛刀了。”
納蘭錦繡這纔看清，剛剛從自己耳邊飛過去的東西是核桃。那核桃應該是打在其中一個養蠱人的手上，那人的同伴捧着他的手，看樣子是骨折了。
她現在終於確定，師傅表面上看起來什麼都不在意，暗中卻聽着身後的動靜。她覺得一枚核桃就能讓人骨折，這功夫倒是挺有意思的。
曲清嘉看都沒看她，只淡聲說：“這功夫不是一朝一夕能練成的，我當初練的時候，手指頭不知磨破多少次。你還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