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錦繡和宗玄奕共乘一騎,她現在才從死亡的恐懼中緩和過來。見兩人形態親密,就低聲道:“男女授受不親,還請相國放我下來。”

    宗玄奕就當做沒聽到她的話,依然是將她圈在懷裏,低聲說:“你以爲這件事就算完了”

    “蒙贏都被你收入麾下,整個皇宮也就歸你控制了,還不算完”

    宗玄奕忽然笑了起來,聲音不大,但是卻難掩愉悅:“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殺的是誰,真當殺了個阿貓阿狗呢”

    納蘭錦繡蹙眉:“你是說這事兒還沒完”

    “蒙贏本來就心智不堅,哪邊有利可圖他就向着哪邊。等他回到宮裏之後,太后娘娘幾句話,就可以挑得他指正你。”

    “慧王已經死了,太后娘娘還能把持朝政不成”

    宗玄奕淡淡的嗯了一聲,笑着說:“還不算是個傻的。”

    納蘭錦繡忽然想到慧王有兒子,就養在太后身邊。那孩子不過七八歲,若是繼承大統的話,太后就會垂簾聽政。

    慧王被人逐出金陵,最後卻能反殺回來,主要原因就是太后指點。太后當年還是青選侍的時候,就已經可以左右先帝的心思,怕不是個簡單的人。

    “慧王本來就是謀逆才做上皇帝的,他的皇位並不穩妥。他在世的時候尚且如此,去世後難不成還能改變”

    宗玄奕嘆息一聲,將其中利害關係娓娓道來:“慧王雖然不是名正言順,但其他人不也一樣嗎

    衆人爭得你死我活,已經元氣大傷,七八歲的孩童上位,是最好控制的不過,那些人一定會藉此機會休養生息。

    他們以爲控制個孩子容易,算是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卻不知道真正做主的人,不僅不會受他們控制,反而還要控制他們。太后娘娘的手段,等你親眼見識過就明白了。”

    “那我不依然是死路一條嗎”如果太后真的那麼厲害,慧王是她的親兒子,她不可能不給他報仇。

    “所以我得護着你,你也必須得跟我走。”

    “你這是什麼道理,我又沒讓你護着”納蘭錦繡還是想回家,事情已然成了這樣,總要和三哥商討解決之法。

    宗玄奕的眼神變得悠長,他緊了緊手臂,低聲說:“錦兒,這一次可以說是九死一生,你就給我個保護你的機會,算是償還了對你的虧欠。”

    納蘭錦繡忽然就沒法掙扎了。過去的那些記憶,對她來說是痛的,對宗玄奕也是一樣吧。

    “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我不恨你了。”

    宗玄奕身子一僵。

    納蘭錦繡的聲音有些嘶啞:“我知道你那麼做也有非做不可的理由,正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這段仇恨到此爲止了。”

    宗玄奕忽然閉了一下眼睛,感覺到胸口洶涌的疼意。這麼多年來,他最希望聽到這樣一句話,她原諒他了。

    可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他並沒有感覺輕鬆。宗家和納蘭家是世仇,他因爲仇恨付出了一生,到頭來看開的卻是她。

    “你是說恩怨一筆勾銷,從此要和我形同陌路嗎”宗玄奕在心裏問了一句,能不能重新開始

    “恩怨可以忘記,但是卻沒法重新接受你,我能做到最大努力,就是不再恨你。”納蘭錦繡說到這裏沉默了一會兒,最終冷聲道:“從此後,你我生死各安天命。”

    宗玄奕依然沒放開她,但是臉上也沒痛苦的神色了:“我只爲你做這最後一件事,以後就放你自由。”

    納蘭錦繡沒想到這句話,終有一天會讓她爲宗玄奕落淚。那已經是事發後的一個月,她在宗玄奕的別院喂鳥,小侍女慌慌張張的闖起來。

    “怎麼了”這一個月來,納蘭錦繡已經習慣了這裏的生活,對下人們也算和顏悅色。

    “主子派了人送您走。”

    納蘭錦繡看向身後來的勁裝青年,低聲道:“可說了要把我送去哪裏”

    “屬下宗和,奉主人之命護送您回紀府。”

    “哐當”一聲,納蘭錦繡手裏的東西掉在地上。她有些不敢置信的問:“你是說我可以回家了”

    “是。”

    她乾脆連東西都不撿了,提了裙襬快步走到宗和身邊,低聲說:“那我們現在就啓程吧”

    走了很久之後,納蘭錦繡纔想到,每隔兩三日就會來看她一次的宗玄奕,竟然已經幾天沒露面了:“相國最近很忙嗎”

    “屬下不知。”宗和像是一塊木頭,臉上僵硬的很。

    “他讓你瞞着我”

    “相國說紀首輔自然會給您答案。”

    納蘭錦繡滿腹疑問,三哥和宗玄奕素來是水火不容,如今關係竟然是回暖了嗎說真的,她有些不太能適應。

    大概是因爲自己的私心在作祟,她覺得他們還是針鋒相對的好。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仕途上沒有絕對的朋友,自然也沒有永久的敵人。

    宗和把她送到了半路上,葉丙帶着如意以及一隊護衛接她。如意見了她痛哭流涕,她真的以爲主子這次逃不過去了。

    納蘭錦繡表現得倒還算平靜,她問了三個孩子的近況,然後才問到紀泓燁。

    “自您出事之後,三爺就沒睡過好覺,人都瘦了一大圈。”

    納蘭錦繡心裏清楚,出了這麼大的事,又豈是沒睡好的三哥這麼多天肯定是在謀劃,估計爲了能保住她,纔會不眠不休。

    他們是從後門回去的,到了瑾園之後,莫言莫語就伺候她洗漱換衣。雖說她在宗玄奕的別院也是錦衣玉食,但是回來後總不好再穿他給的衣裳。

    洗漱後換了自己慣穿的白色常服,隨便拿了本書看。寢房中她和三哥共用一個書架,只是放了兩張書桌。

    她手裏拿的是一本有關音律的書,三哥曾經給做過標註,所以看起來不難懂。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緩緩站起身子。

    紀泓燁已經大步走到她對面,從頭到尾把她打量了一遍,最後確定她這段時間生活的不錯,纔算是放了心。

    “你瘦了。”納蘭錦繡看着紀泓燁,又覺得程度不夠:“瘦了很多。”

    紀泓燁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我見你倒是胖了的。”

    納蘭錦繡抿脣笑了笑:“喫的多,動的少,閒暇時候喂喂鳥。”

    紀泓燁頓時被她逗笑:“你這是說順口溜呢。”

    “沒有刻意怎麼做,就是隨口一說。”

    紀泓燁無奈的搖頭:“古靈精怪。”

    納蘭錦繡從書桌後面繞過來,在紀泓燁面前站定,半仰着如玉的臉頰看他:“許久未見,你這個時候不該抱抱我嗎”

    “傻丫頭。”紀泓燁伸手將她攬在懷裏,低聲說:“可算是回來了,知不知道這些天,我連覺都睡不着,一直擔心你的安全。”

    “你和宗玄奕是達成了什麼協議嗎”

    “是。”紀泓燁並不打算瞞她,雖說宗玄奕這次付出很多,但是她也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納蘭錦繡拉住他的手,讓他坐在牀榻上,然後自己坐在他身邊,甜甜的笑着說:“那三哥好好給我講講。”

    紀泓燁問外面要了茶,姿態優雅的喝了一盞又一盞。

    納蘭錦繡是個急性子,在旁邊看着着急,她低聲說:“三哥,你有那麼渴嗎”

    紀泓燁淡淡看着她,眼神多有不悅:“我在外面奔波,爲的就是讓你早日平安回來,怎的我現在多喝點茶水,倒是礙了你的眼了”

    “我”納蘭錦繡捏了捏他的袖口,說:“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又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紀泓燁看見她小女兒的委屈樣,聲音柔和了幾分:“過去看了孩子沒有”

    納蘭錦繡點頭:“他們兩個在午睡,我本來想把他們逗醒的,結果怎麼逗都睡得像小豬似的。”

    紀泓燁彎脣笑了笑:“你是隻顧生,不顧養,孩子睡覺的時候被吵醒了,不是要哭鬧的嗎”

    納蘭錦繡靠在他的肩膀上,有些撒嬌的說:“沒辦法,誰讓我家的夫婿好呢。在外面要治理國家,進了內宅之後又能照顧孩子。”

    紀泓燁把她的爪子扒了下去,模樣有些冷峻:“這時候纔想起來討好我,會不會有點晚了”

    “亡羊補牢,猶未晚矣。”

    紀泓燁眯了眯眼睛,湊得她極近:“你這是拐彎抹角的說我是狼”

    納蘭錦繡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兩條軟軟的手臂纏上了他的脖子。

    紀泓燁嗅到一陣熟悉的青竹香,又在她的脖子上嗅了嗅,將她抱到了自己腿上,聲音暗啞:“沐浴了”

    納蘭錦繡點頭,嬉皮笑臉的看着他。

    “你怎麼總沒個穩重勁兒”

    “我在人前還不夠穩重嗎因爲你的身份不一般,爲了做好你的夫人,我可吃了不少苦呢。壓抑天性,實在是艱難。”

    紀泓燁的手在她的腰肢上徘徊:“所以一到我面前,你就要原形畢露了嗎”

    “嗯。”納蘭錦繡親了親他的下巴,笑眯眯的樣子:“三哥不就喜歡我這樣嗎”

    紀泓燁挑了挑眉毛,低頭去親她。分開了那麼久,再要緊的事也得等辦完這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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