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會兒電視，趙熙姍就在媽媽的懷裏睡着了。巡房的護士幫忙關了電視，又把趙熙姍抱去了自己的病牀。護士一走，病房裏又恢復了安靜。趙麗嫺卻一點睡意也沒有，背靠着枕頭，慢慢坐了起來。她等的訪客就要出現了。
“哥哥。”
趙志希遠遠地站在牀尾，望着她的眼神，一如望着年幼時的她。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已經不再是十歲的小女孩，而他的時鐘卻隨着死亡停在了十五歲那一年。趙麗嫺的眼眶很快便溼潤了。
“別哭，這次是真的結束了。”他溫柔地安慰。
趙麗嫺的眼淚卻流得更多了。一想起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她就沒辦法不激動。
“我們可以去找簡先生，他那麼強他能從那個人的手裏救下我們，一定也會有別的辦法。”
“噓”趙志希轉頭，見熟睡中的小女孩動了動嘴巴又繼續睡了，纔對她輕柔地道，“別吵醒姍姍。”
趙麗嫺忍耐了一下，勉強安靜下來。
“簡先生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趙志希很平靜地望着妹妹，他知道她是爲了他纔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可是對他來說這已經是足夠美好，“要救姍姍，除了這個辦法，他也無能爲力。那個時候，我們不是都已經說好了嗎”
“可是”
趙麗嫺說不出來，只覺得心臟痛得快要裂開。一個是她的女兒，一個是她的哥哥她害怕這樣的選擇。她更害怕自己能做出選擇。那可是爲了她付出比生命還多的哥哥，難道連一絲遊魂都不能讓他保住嗎
她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但還是說了出來：“可是，你已經爲我做了太多了”
“所以也不差這最後一次。”趙志希淡淡地微笑，“別哭了。等姍姍醒來，看到你腫着眼睛，她會擔心的。”
“哥哥”趙麗嫺哭着叫他，自己也覺得羞愧。因爲她知道這一聲哥哥，不是挽留，而是告別。她還是自私的，儘管會內疚一輩子，她還是需要他犧牲到底。
趙志希也很瞭然，勸慰道：“不要覺得內疚，我並不是消失了。我把我魂魄的能量都給了姍姍，就等於也成了她的一部分。以後我們一家人，就可以開開心心地在一起。”
趙麗嫺擡起淚眼，朦朧視野中的趙志希也開始變得朦朧。
“真的，我覺得這樣很好。你也應該覺得高興。”
“等等你不想再見見馬曉南，你不是覺得她是一個很好的朋友嗎”
“”趙志希的身影又清晰了一些。
“好朋友的話，至少也要道個別吧”她盡力地說服他。她不能爲他做什麼，起碼也要讓他走得了無遺憾。
趙志希嘆了一口氣：“不用了，該說的我都已經和她說了。”說完，身形再度模糊起來。
趙麗嫺不敢再看，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沉睡的真相
“等一下，等一下”
馬曉南一路衝鋒，成功地趕在電梯關上的一剎那擠了進去。正想笑着道謝，一看到裏面的人，便自動消了音。
簡寧仍然不曾介意，笑着道了一聲“早”，重新按下了電梯。
包蓉看看自己心儀的男人，又看看自己最鐵的姐妹。總覺得這兩人之間有一股暗流在涌動。她是不想他倆有什麼發展空間，但是也不至於這樣針尖對麥芒。要不然，等她將來和簡寧成了一對兒，夾在他們中間豈不是很鬱悶
還是趁早改善改善。
於是搗了一下馬曉南的胳膊，問：“喂，一大早就臭着一張臉昨晚又做什麼奇怪的夢了”
包蓉打得什麼算盤，馬曉南怎麼會不知道。只不過對簡寧有意見，也犯不着連自己朋友也不理。便還是疙疙瘩瘩地回答了：“還夢呢，我昨天一晚上沒睡着。好不容易天亮纔打了一個盹，又差點睡過頭。”
包蓉：“沒做夢也好。那種夢你還是少夢爲妙。”
話是這麼說沒錯。她也不喜歡做那種夢，老是被嚇醒有意思嗎可是：“你不想知道趙志希、趙達剛到底怎麼樣了”
包蓉搖了搖頭：“我只要知道趙麗嫺母女沒事，這件事到此爲止就行了。至於那兩位，唉呀，反正都已經死了那麼多年了，你操那麼多心幹嘛”
馬曉南：“你怎麼知道這件事到此爲止了”
包蓉指了指一旁的簡寧：“總編說的。”
馬曉南瞪她：“他說你就信啊”
馬曉南快氣昏了：“憑什麼”
包蓉不假思索：“憑他救過我，救過你，還救過趙麗嫺母女。夠不夠”
馬曉南說不上來了，只好很鬱悶地看着簡寧的嘴角一個勁兒地往上揚。
電梯叮的一聲停在了城市日報所在的樓層。包蓉第一個走了出去。馬曉南正要跟上，卻見靠在電梯壁上的簡寧忽然直起身子，搶先一步又按下了電梯。
“哎”
包蓉愕然，馬曉南也愕然。
簡寧笑微微地對包蓉解釋：“馬曉南跟我去宏文出版社和城市日報同屬博雅集團一趟，談談她手上那幾個作者出書的計劃。”說着，電梯門又關上了。
馬曉南略略嘲諷地道：“我那幾個作者不是說好了出單行刊嗎什麼時候和宏文有出書計劃了”
簡寧很和氣地笑：“現在開始談嘛。”電梯一層一層地往上跑，很快就過了宏文出版社的那一層，直往最頂層跑去，“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先好好談一談。”
兩個人出了電梯，上了天台。上班時間，自然一個人也沒有。
簡寧道：“你跟我有點小誤會。”
馬曉南裝天真：“什麼誤會你是我老闆，我是你下屬，很好啊”複雜的問題，簡單的糊弄，這可是跟他學的。
簡寧不由得失笑。爲了表現誠意，決定直入正題：“你真的想知道我是怎麼救了你們和趙麗嫺母女的”
馬曉南靜了一靜。懷疑地打量他一會兒，方開口道：“你這是打算跟我坦誠相對了”
“嗯。”
馬曉南還是很懷疑：“昨天還提防得一絲不漏，怎麼今天就改變主意了”
簡寧無奈地笑嘆一聲：“所以我才說你跟我有點小誤會。我從來也沒有隱瞞你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包蓉知道。誰叫你們好得連體嬰一樣。”
馬曉南仔細地回想了一下。過去的幾天裏，她們的確是喫同桌行同車睡同牀。
“可是，你爲什麼不希望包蓉知道呢”
“她只是一個普通人。我希望她的生活也儘可能的普通。”
“你就不怕影響到我的生活”
“我喜歡她。”
“”馬曉南猛喫一愣，心道：老兄，你弄錯了告白對象吧
“我又不喜歡你。”
“”喂喂，也不用這麼坦誠吧
“我是說實話。怎麼說你也算我的救命恩人，而且你也知道我的能力，我何必再藏着掖着”男人好看的黑眼睛裏，閃過一絲犀利和狡黠，“而且，你的夢越來越有意思了吧”
“”一語中的，馬曉南開始結巴了，“我我我不知道。”這不是虛以委蛇，真是一句大實話。雖然她夢到過郎煜寧的死，也夢到過嫦娥，可是在沒有發生趙麗嫺這件事以前，她從沒想過做夢可以夢到這種地步。
簡寧笑呵呵地說：“我知道你這樣的人。”
“真的”她自己不知道算怎麼回事，有專業人士能告訴她答案那當然更好，“我是什麼樣的人”
“你是天生的通靈者。通靈的方式有很多種，你的方式是夢。你不禁可以和神鬼相通，還可以夢見過去未來。所以你才能兩次及時知道，趙氏母女陷入了危險。”簡寧娓娓道來，順便再次表明心跡，“所以我真地從一開始就沒有要隱瞞你的意思。因爲也隱瞞不了多久，你的能力會越來越強，只要你想知道，遲早會夢見我的事。”
“那麼，你是要乾乾脆脆地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了光是讓我知道你會法術可不夠。”馬曉南不滿意地表明立場。
簡寧笑着讓她猜測：“難道你也是通靈者”
“我不是。”簡寧搖了搖頭，讓她有個心理建設，“在我的老家，一向對我們這樣的人有個很通俗的稱呼，鬼先生。”
“鬼先生”馬曉南吃了一驚。
這個詞她不是第一次聽見。從小，舅外公把她抱在腿上講過去的故事，她就不止一次地聽到過。救了舅外公的那個警衛員見第一個故事，就是一個鬼先生。這是他們家族傳承下來的能力，風水、看卦、治病、驅邪什麼都會一些，但都是真材實料。
“那你的手上也戴着袖珍鐵八卦”她好奇地問，眼睛直往他手腕上瞄。
“哦，那個”簡寧笑着擡起兩隻手，大大方方地讓她看個清楚，“我沒有。那應該是我們家族的另一支。”又問，“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