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易明卻站定了腳步道：“等一下。”
“怎麼了”
肖易明沒有回答，只是認真地聽了一會兒。一陣一陣的雜音正從那幢小屋涌泄而出，裏面包含了很多很多人的聲音，有男人也有女人。有一些是笑聲，有一些是哭聲，還有很尖銳的嘶喊
信息量太多，衝擊得肖易明不覺後退了一步。
馮孝誠連忙扶住他，看他額頭上出了一層冷汗，不覺心又懸了起來：“你你還好吧”
肖易明鎮定了一下，用手背擦了擦額頭道：“不要緊。”復擡頭看了一眼小屋的全貌，“我們進去吧”
兩人遂一前一後開門而入。客廳裏，劉時中三人正坐在沙發上，齊齊地看着他們。三人的眼下都是烏青的陰影，沒有一個臉色算好的。
馮孝誠愕然地問：“怎麼都沒休息”
白俐紅着眼睛看他，不多時就聚起了淚花。崔晴直接縮在劉時中的懷裏哭起來。
馮孝誠還勉強擠出一點笑容，試圖緩和氣氛：“我纔出去一會兒，也不用這麼想我吧”
“孝誠，”劉時中打斷了他，“我已經都告訴她們了。”
馮孝誠怔了一怔，緊接着涌起一股怒火：“你他媽的發什麼神經，不是叫你別說的嗎”
“孝誠”
劉時中揚高聲音，但是並不是因爲生氣，只是想讓馮孝誠聽他說完。他也知道馮孝誠並不是真地要和他翻臉，他和他都是爲了大家着想。
“你走了之後，她們就一直問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她們我不說，她們就鬧着一定要走我實在沒辦法了”劉時中雙眼也微微地紅着，“況且，遲早也是要告訴她們的。從好的方面看，大家都瞭解了情況，才能齊心協力。”
馮孝誠懊惱地抓着頭髮，發泄地將肖易明的旅行包往地上一摔。然後，快步走去白俐身邊，一把將她抱進懷裏。
“都是我不好，”他的眼裏也有了溼意，“早知道就不該慫恿你們來這破地方。”
白俐反手抱住馮孝誠的腰，在他胸口搖了搖頭：“你也是想讓大家玩得高興罷了。”
四個人愁雲慘淡，看得肖易明心裏也頗難受。此時此刻，他倒有點想念馬曉南那個不可理喻的老女人。可能是在報社工作的緣故，她很擅長處理這種狀況。
“呃師兄，”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們，只會實話實話說，“你們也別太悲觀了。我們還是得想想該怎麼辦。”
馮孝誠聞言，努力振作了些：“肖易明說得對。光是害怕也沒有用，得想出辦法來。”
崔晴哽哽咽咽地道：“可是，我們能怎麼辦呢”
肖易明便也不勉強他們，拎起自己的旅行包放到了沙發上：“你們四個先靜靜心，我到處看看。”
說是看看其實並不對。他的眼睛就和他們的眼睛一樣平凡，並不會比他們看到得更多。而應該說是到處聽聽。從他一走進這個度假屋開始，之前在屋外聽到的雜音就放大了至少一倍。如果不是他刻意忽略，簡直就像在戲院裏一樣熱鬧。女人尖銳的叫聲夾雜在笑聲和哭聲裏，又像是痛苦不堪，又像是快樂無比。也有幾道男人的聲音，很低沉地鼓動着他的耳膜，好像在彼此討論什麼，又好像是毫不相干的聲音混合到了一起。
肖易明有點不舒服，但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所有的聲音當中，他最在意的就是那些尖叫聲。分辨了一陣，他可以肯定不止一個女人的尖叫，至少有三四個女人。
他先在客廳裏走了一圈，各種各樣的殘念充斥了不算寬敞的空間，實在聽不出來哪裏更強烈一些，哪裏更削弱一些。再加上馮孝誠四人驚恐不安的想法也在不停地釋出，對他的聽力也造成了不小的干擾。
肖易明開始覺得大腦裏面有些輕微地發脹，閉着眼睛搖了搖頭，試圖振作一下精神。冷不防右耳竄入一道很清晰的聲音。
“孩子，你是不是聽得見我說話”
肖易明猛然一驚。顧忌到馮孝誠四人，忙將背對着他們，壓低了聲音道：“你是誰”
“你別緊張，我沒有惡意。”那把蒼老的聲音聽起來也不像有惡意，“我是白俐的爺爺。”
白俐。肖易明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白俐，她還依偎在馮孝誠的懷裏輕輕抽泣。
“好，我姑且相信你。”爲了方便和鬼魂溝通，他乾脆走去了白俐的房間，“你知道這裏是怎麼回事嗎”
“我準備好了，你說吧。”
“這幢度假小屋裏徘徊着五個冤魂。”
“五個”肖易明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想起那些人的尖叫，腳底都爲之一麻。定了定心神方問，“都是女人嗎”
“看來你也聽到了一些。”老人嘆了一口氣，“對，是五個女人。”
“她們現在也在這個房間裏嗎”
“沒有，只有我跟你。”
“她們到底是什麼意圖”
“她們”老人停頓了一下，猶豫中摻雜着一些恐懼，“她們一直都在伺機對他們下手。”
“是嗎”肖易明心口一緊，可是又有些不明白，“那過去的兩天裏，她們應該有很多機會，怎麼會拖到現在”
“白俐是因爲有我在保護。劉時中有一個玩具車裏好像也藏着什麼機關。馮孝誠是天生的八字硬，鬼怪本來就很難接近他。她們倒是瞄上了崔晴。那孩子是陰曆七月出生，陰氣比大多數人都重。可她也算是運氣好，從白馬廟求了一道靈符回來，天天掛在脖子上。在你來之前，她就被其中一個女人的冤魂侵擾了，幸虧靈符發揮了作用，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你知不知道，她們爲什麼要對師兄等人出手”
“不知道。我也試過和她們說話，可是沒有一個人回答我。她們”老人的聲音又一次停頓了。
“怎麼了”
“這真是很詭異，”老人的聲音微微地發着抖，“她們她們都穿着一模一樣的婚紗”
“婚紗”肖易明也覺得奇怪了，可是還有讓他更喫驚的。
“而且她們的背後都有一大灘血跡”
“怎麼回事”肖易明的聲音不覺也緊張起來，“是受傷了嗎”
這次卻只有沉默。
“不是受傷”
“我是覺得，與其說是受傷，不如說是她們的死因。她們的背後恐怕都有一條縱貫整個脊背的傷口，不然婚紗不會被染紅成那個樣子。”
肖易明心頭一悚，自言自語地重複：“一樣的婚紗，一樣的傷口”他忽然有了一個很大膽的想法。而這個想法，也激發出他很不好的預感，“她們都是死在這間屋子裏的嗎”
“是，就在那間小閣樓裏。”
肖易明立刻轉身，猛地打開房門大步走回客廳。客廳裏的四個人情緒纔剛平復下來，又被他嚇了一跳。肖易明也無暇理會他們，繼續大步地走到小閣樓下，一把挪開那張礙事的單人沙發，仰頭看去。站了一會兒，好像聽見有水滴落的聲音。鼻樑上漸漸有了些微的涼意，似乎還有點癢。肖易明雖然沒有感覺到有水滴滴落到自己的鼻樑上，但是他的聽覺告訴他，鼻樑上的異樣感覺就是因爲那些看不見的水滴。
馮孝誠問：“那個小閣樓有什麼問題嗎”
肖易明回頭看了他一眼，先沒有回答，而是問老人的鬼魂：“什麼東西在從那個閣樓滴落下來”
“是血。”
肖易明鎮定地點了點頭。這個答案也不算意料之外。
“你進過閣樓嗎”他繼續問。
“沒有。那個閣樓是她們力量集中的地方，我進不去。”
白俐之前只和肖易明在網上視頻聊過，真人也是第一次接觸。見他好像在跟一團空氣說話，忍不住問道：“你在跟誰說話”
肖易明調轉視線，望着她道：“他說他是你爺爺。”
白俐驚愕地張着嘴，好半天沒說出話來。如果是在平時，她一定覺得肖易明在裝神弄鬼，可是經歷了這些天，由不得她不信。
“我爺爺”她又高興又難過，“他真的在這裏”她四處地找尋着，希望能夠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她就知道，會夢見去世已久的爺爺一定不是偶然。
一旁的劉時中和崔晴還在將信將疑地觀望。
既然已經挑明瞭，肖易明便也不再刻意地壓低聲音，用每個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問：“現在，該是你向我們證明你是白俐爺爺的時候了。”
其他四人看他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可是除了他自己說的話，又聽不到半點別人的聲音。只能看見他好像在仔細地聽着什麼，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