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專家點頭，“我懷疑他有精神分裂症。”
江警官一拳砸在桌面上。如果王先生真有精神分裂症，那他就可以逃脫法律的制裁，而只需接受強制性治療。也許過個幾年治療成功，他還能連精神病院也不用待了。這讓那些死去的受害人，還有她們的親友來說，又要如何接受
他恨恨地瞪視着王先生平靜的臉，咬牙道：“我纔不相信他有精神病。”
王先生呵呵一笑：“我沒有承認婚紗不是我妻子的，我只是承認婚紗不是王太太的。”
肖易明看着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王先生：“你真的不知道嗎”
肖易明心中格登一響。
王先生前傾了一點，壓低了聲音，像說悄悄話一樣：“王太太是王先生的妻子沒錯，只不過我不是王先生。我借用了他的軀殼。”
肖易明愕然地睜大了眼睛。
江警官只看見王先生的嘴脣在一張一合，卻完全聽不到他在說什麼。回頭望向技術員：“聲音還能不能再大一點”
“是。”技術員忙將音量調到最大。
屏幕上還是一片安靜。忽然竄出一聲尖銳的響聲，像一支利劍刺穿了每一個人的耳膜。大家不約而同地痛呼一聲，紛紛捂住耳朵。與此同時，監視器的屏幕一陣抖動，瞬間變成了一片雪花。
一路上，馮孝誠反覆撥打王家的住宅電話和王太太的手機，但是一直沒有打通。和簡寧到了王家敲了半天門，王家沒人開門，倒引得過路的一位街坊停下了腳步。
“你們找誰”他問。
馮孝誠回頭，禮貌地笑了笑：“你好，我們找王太太，可是她好像不在家。”
“王太太當然不在家啊，”那人嘆了一口氣，“她住院了。”
“什麼”馮孝誠驚訝地看了一眼簡寧，他們離開泗州縣的時候，王太太雖然心情很差，可身體還是挺棒的，“她怎麼會住院了呢”
那人皺了一下眉毛，眉間的皺紋裏有一種微妙的同情：“還不是因爲她老公一個人在家裏突發心肌梗塞。也是她命不該絕，正好她兒子學校放假，頂着大雨趕回了家。要不然，真是死了也沒人知道雖然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可是從那之後，身體就不行了，隔三差五地進醫院，隨身帶着救心丸。”閒言碎語的話匣子一打開，便也沒有那麼容易再關上，“她老公真是作孽平時看起來挺老實的一個人，竟然做出這麼可怕的事。自己反正是被抓起來了，叫老婆孩子以後怎麼做人啊”
馮孝誠怕他嘮叨個沒完，連忙見縫插針問清楚是哪家醫院，便和簡寧道了謝匆匆離去。
醫院的經歷都不會是好經歷，不是你自己生了病，就是親友生了病。到處都是消毒藥水的氣味，隨時隨地能看到面色灰白的病人被親友或是護士攙扶着，慢慢走過。馮孝誠上一次來泗州縣的醫院是因爲肖易明差點出事，雖然後來他好了起來，但也弄得馮孝誠內疚無比。想不到這麼快，就又回到了同一家醫院。簡寧問了諮詢臺，原來王太太住院有一個星期了，又心臟病發。前兩天剛脫離了危險，轉到了普通病房。
兩人找到病房時，迎面正走出一個很年輕的男孩子，和肖易明年紀相仿，手上拿了一隻水瓶像是去衝開水。馮孝誠看他眉眼有點像王太太，連忙把人叫住。
“請等一下。”
男孩子停下腳步，回頭打量了他們一眼，眼神中也流露出好像在哪裏看過他們的熟悉感。
馮孝誠問：“請問你是不是王太太的兒子”
男孩子卻有點戒備了：“你們是”
馮孝誠連忙自我介紹：“我叫馮孝誠，以前租過你家的度假屋。”
男孩子臉色微微一變，忍耐似地抿了一下嘴脣：“原來是你們。你們怎麼在這裏”
對方言語中透露出的敵意令馮孝誠尷尬地一頓，勉強回出一抹笑容：“我們想來探望一下王太太。租屋的時候，她對我們挺照顧的。”
男孩子又抿了一下嘴脣，有點不願意。馮孝誠和簡寧都以爲要碰釘子了，他卻又很無奈似地鬆了口：“好吧不過我媽身體很不好，我不希望你們打擾她太久。”看他們點了頭，方領着他們一起折回病房。
簡寧輕聲道：“我們來得不是時候，王太太好像正在休息。”
男孩子譏諷地笑了笑：“我家出了那麼多事，你以爲我媽還睡得着嗎”
好意體諒反遭奚落，簡寧也只一笑而過。馮孝誠倒有點介意，但總算忍了下去。
男孩子輕手輕腳地走去病牀前，搖了搖王太太：“媽，媽”見王太太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聲音更輕了，“他們來了”
王太太眼睛睜大了一些，視線越過兒子落在了馮孝誠的身上，有點激動地道：“來來了”一邊緊盯着馮孝誠不放，一邊示意兒子扶她坐起來。
男孩子拿枕頭墊在王太太背後，很仔細地幫她掖了掖被子。病來如山倒，雖然只是短短几天，王太太瘦了一圈，整個人很可憐地深陷在蓬鬆的軟枕裏。雙眼下的眼袋腫得嚇人，眼白裏盡是血絲，顯見得不僅僅是昨晚沒睡好。男孩子坐在牀邊握着母親的一隻手，不覺有點眼角泛紅。目睹此情此景，馮孝誠也不禁心酸起來，方纔對他的一點介意也灰飛煙滅了。
“你們終於來了”王太太道，“這麼久都沒有消息，我還以爲你們不願意再回泗州了。”
馮孝誠和簡寧聽得有點蹊蹺，互相看了一眼。
“媽，”男孩子連忙出聲，“人家一定是有很多事要忙，所以纔會耽擱了。現在來了不就行了”
“對對”王太太遲鈍地點了點頭，精神太差，連累得頭腦也不甚清楚了，“我知道你們在這裏也沒留下什麼美好的記憶，請你們再回來也確實有些強人所難。但是，我實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們說。”
馮孝誠和簡寧這才聽出來，原來王太太早就要找他們，恐怕是她兒子不願意聯繫他們，就一直編些藉口搪塞到現在。怪不得他明明不願意他們來見王太太，卻又勉強同意了。可能他自己也看出來，王太太見不到他們也不會死心吧
簡寧便也幫他繼續圓了這個謊：“沒有的事，的確是因爲工作太忙了，所以才拖到現在。”
王太太眯了眯眼睛，問：“你是”
“哦，我是簡寧，他們的朋友。劉時中他們走不開身，所以我陪馮孝誠一起過來。”
王太太慢慢地點了點頭。她的兒子則仍然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並沒有因爲他們的幫忙而稍稍緩和臉色。
馮孝誠暗有不快地眼珠一飄，重整了一下精神問：“王太太，你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告訴我們呢”
王太太佈滿血絲的眼睛忽然一睜，好像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直勾勾的眼神讓馮孝誠也頭皮一麻。她張了張嘴，臉色雪白地道：“我我”噝的倒抽了一口涼氣，終於說出一句連貫的話，“我也說不清楚”
馮孝誠和簡寧同時一愣。王太太的神情語氣很不對勁，連旁邊的一對小夫妻也不自覺地看了過來。
她的兒子連忙給她摸了摸胸口：“媽，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然先休息一會兒吧”
“不”王太太有點喘，但很堅決地推開了兒子的手，看着馮孝誠的眼睛直得更厲害了，“我雖然說不清楚，但是我可以給你們看一樣東西。你們一看就明白了。”
馮孝誠和簡寧面面面相覷，完全猜不着王太太想給他們看什麼，又想讓他們明白什麼。整件事來得沒頭沒腦，所以也讓他們摸不着頭腦了。王太太自顧自地抖着雙手去牀鋪下摸索。她雙手很不靈活，加上她把那未知的東西藏得太好，摸了好一會兒也沒摸着。
“媽，”男孩子自告奮勇地上前，“你歇着吧，我來。”說着，就伸手要揭開牀鋪的一角。
“不用”王太太又一次甩開了兒子的手，聲音拔尖了，瞪着一雙眼眶烏青、眼白血紅的眼睛，就像一個歇斯底里的精神病人，“你走開”她瞪視着愕然的兒子，也不管兒子的臉上露出一抹受傷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