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更加好奇了。什麼東西這麼特別，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能碰，卻又特意要拿給兩個外人看
王太太又摸索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了她要找的東西。一旁的小夫妻倆好奇地睜大了眼睛，看到一張薄薄的紙片，一面是白色的，一面是泛黃的黑白圖案原來是一張老照片。王太太緊緊地攥着那張照片，臉上的神情變得很古怪，像是某種情緒已經到達了最高點，就快要讓她臉部的肌肉無法再維持下去。
馮孝誠喉嚨一陣發緊，不由自主地乾嚥了一口口水，遲遲沒有去接王太太遞過來的照片。突然身旁伸出一隻手唰的一下拿走了照片，驚得馮孝誠一聲驚喘。他猛然轉頭，纔想起來只是簡寧而已。
簡寧鎮定地看了他一眼，輕聲道：“你太緊張了。”
“唔”馮孝誠呼出一口氣，用手背擦了一下額頭，自己也不知何時出了一層冷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單手捂住胸口，心臟正咚咚直跳，震得耳膜都在響個不停。他自己也覺得很奇怪，無論是在泗州縣遇鬼，還是後來在家裏通靈，都沒有這麼緊張。爲什麼這一次只是一張照片，就變得這麼緊張簡直是小題大做。
簡寧見他還沒有做好準備，便獨自先看照片。照片的年代太久遠，攝影技術也差，清晰度自然不能和現在的數碼相機相提並論。所幸照片上的人物很少，只有兩個，距離也不很遠，還能夠看清他們的樣貌、衣着。那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年紀都不大。男人大約二十五六歲，女人則更爲年輕，頂多二十出頭。女人坐在一張椅子上，大大的眼睛看着鏡頭。而男人很親密似地站在她身後，微微彎下腰像要擁她入懷一般，但只是用右手輕輕搭在她的左肩。可是女人的臉上沒有笑容，與其說是面無表情，不如說是冷漠。
簡寧看了好一會兒，心頭不知不覺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照片中的男人越看越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但是這是不可能的。照片的背面有一行小字，民國七年秋，攝於息園。民國七年也就是1918年，距離今天整整90年。他今年28歲，照片裏的人比他大了八十多歲。很可能他出生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去世了。即便他真的長壽到可以和他有所接觸，這麼高壽，他也應該想得起來。可是他卻完全沒有印象。
所以，倒不如說他並沒有真地見過他，而是他長得像他見過的某個人。
馮孝誠看他的反應遠沒有想像中駭人，心底那股不安的騷動也平息了一些。他湊到他旁邊也看了一眼，老照片的清晰度確實不夠，又是黑白照，只這一眼也只能看到男的穿了一身黑色或者深色西服，女人穿了一件白色或者淺色洋裝。
等等
馮孝誠心頭忽然一悚，一把從簡寧手中抽走照片，仔細地打量女人的洋裝。他漸漸地睜大了眼睛，額頭沁出了一層冷汗，拿着照片的手也發起抖來。
簡寧看他越來越不對勁了，安撫地一把握住他發抖的手：“怎麼了”
馮孝誠方慢慢地轉頭看了他一眼，喉嚨乾澀地道：“她她穿的不是洋裝，是婚紗”
簡寧微微一愣，反應了過來。自己也不覺大吃了一驚，將馮孝誠往旁一拉，壓低了聲音問：“你的意思是，她穿的婚紗和那些女鬼穿的婚紗，和那些被殘忍殺死的女人們穿的婚紗一樣”
馮孝誠乾巴巴地嚥了一口口水，機械地點了點頭。
簡寧不敢相信地低頭又看了一遍照片。那天他用通靈的手法招喚來薛可林的鬼魂，但是精神都集中在發問上了，並沒有很在意她那身婚紗。但是馮孝誠不一樣。他曾經和其他幾個人一起近距離地仔細觀察過那套婚紗，所以他說是同樣的婚紗，可信度很高。但是令簡寧介意的還不只是婚紗的問題。因爲他還是想不起來，照片中的人究竟像誰。回想得太投入，以至於王太太顫抖的嗓音響起時，他都沒有聽到。還虧馮孝誠提醒了一下。
“王太太，”他問，“你剛剛說什麼”
“我問你是不是很像”
簡寧心頭一動：“你覺得誰像誰”
王太太大睜着一雙眼睛，顫抖着伸出一根手指，慢慢指向馮孝誠：“新郎是不是很像他。”
江警官大聲責問：“怎麼回事”
技術員也覺得很奇怪：“我也不知道。上個星期才檢修過，什麼故障都沒有。”
前後不過幾秒鐘的時間，但是對肖易明來說已經足夠危險。江警官二話不說跑出了監控室。審訊室離得並不遠，轉一個彎就能看到。留在門口的兩名警察還在規規矩矩地站着，看他神色緊張地跑來，也不覺跟着緊張起來。
江警官問：“裏面沒事嗎”
兩名警察莫名其妙地對視了一眼：“沒事，挺安靜的。”
江警官不放心地貼近門，仔細聽了一會兒。裏面確實很安靜。不，不對。怎麼連說話的聲音都沒有了。
這個念頭一跳出來，胸口便忽然一緊。
他連忙一手轉動門鎖，一手大力推門，卻不想門鎖被從裏面鎖上了，怎麼也轉不動。那兩個警察也發覺了不對，急忙去摸掛在腰間的鑰匙，卻更加大喫一驚：鑰匙不見了。
江警官頓覺不妙，出了一身的冷汗，大聲地喊：“肖易明肖易明”門鎖被擰得咔啷咔啷直響，可還是打不開，他只得用力地拍着門，“裏面發生什麼事了”
裏面還是一片安靜。
一個警察道：“我去拿備份鑰匙”說完，轉身就跑。
剩下江警官和另一個警察一起用力，試圖將門強行撞開。其他警察也陸續趕到。小小的一扇門卻異常的堅固，不論大家怎麼努力，它只是紋絲不動。一片緊張混亂中，不知道是誰突然冒出了一句。
“真是見鬼了”
江警官胳膊都撞痛了，審訊室的門還是沒有一點鬆動的跡象。之前離開的那名警察翻遍了整個辦公室，終於找到了備份鑰匙，一路飛跑回來。大家迅速地給他讓開了路，他連忙從一串鑰匙裏找到審訊室的鑰匙，急急忙忙就往鎖眼插入。
“啊”
門鎖還沒開，卻聽他突然發出一聲慘叫，陡然鬆開了鑰匙，左手捂着右手連連後退。
江警官一把扶住他，抓起他的右手。拿過鑰匙的大拇指內側和食指第一關節處竟然結着一層薄薄的冰花，遲遲沒有化掉。在場的警察無一不是心底一涼。事情發展到這步田地，任誰都察覺出詭異來了。
江警官震驚地回頭，死死地注視着那扇他曾經開啓過無數次的門。那扇門的背後也是他進出過無數次的房間。他和他的同僚們在這間小小的房間裏成功審訊過無數次的罪犯。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對這間審訊室再熟悉不過。可是現在，那扇門的背後，還是他們熟悉的房間嗎
有人不信邪，依舊衝上前去。手指才碰上鑰匙，便又是一聲慘叫。這一次情況要嚴重得多，冰花幾乎覆蓋了他整隻手。他握着自己的右手腕，劇烈的疼痛先讓他漲紅了臉，漸漸的，又由紅轉白。這下，沒有人敢輕舉妄動了。
時間只是過去了一分鐘。但卻像好幾個小時那麼長。審訊室裏太安靜。江警官不由得想：哪怕是發出一點響動，讓他們知道肖易明還活着也好。
沒時間了。
江警官捏了捏拳頭，下定了決心：“去領一支槍來。”
大家一愣，都有點遲疑。要用槍來打爛門鎖嗎可是用槍要先經過局長同意，而局長此時此刻又不在。
“是不是想想別的辦法”
江警官斬釘截鐵地重複了一遍：“去領一支槍來”
馮孝誠和那個新郎
聽完王太太的話，簡寧忙又低頭看照片。怪不得他會覺得好像在哪裏看過這個人，原來是像馮孝誠
馮孝誠自己也嚇了一跳，湊到簡寧身旁也好好看了幾眼。可是爲什麼，他自己覺得並不像呢
“簡寧，”他擡頭問，“你也覺得這個男人很像我”
“這張照片清晰度不夠。具體五官有多像，不好說。”簡寧也不想受王太太影響，儘量客觀地把照片裏的人和馮孝誠做了一個比較，“可是輪廓真的很像。”說完，抿了抿嘴脣。
馮孝誠還以爲簡寧要補充點什麼，但他卻就此打住了。反而王太太十分堅持地反覆重申自己的觀點。
“不，分明就和你長得一模一樣”她情緒有點激動，胸口不停地起伏，“他跟你一定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