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易明驚訝道:“你不是孤兒嗎”

    徐婧雅的臉上也露出了驚訝,漸漸地又好像明白過來,體諒道:“看來你還沒有完全恢復。孤兒的那套說辭,是你拿去應付你家人的。”

    肖易明大爲意外,手裏還呆呆地拿着勺子:“你不是孤兒”

    腦筋迅速地轉動了一圈:王少軒傳達了錯誤訊息給堂妹,堂妹又把這個錯誤訊息傳達給了他王少軒。這算不算騙人終騙己啊

    徐婧雅用力地抿了抿嘴脣,有點痛苦,也有點羞赧。

    肖易明輕輕地放下勺子,仔細想了想。看來她家裏的情況八成還不如做孤兒的。直接問她有點不妥。

    “婧雅,”他裝得溫情脈脈地叫了她一聲,自己也暗暗地出了一身雞皮疙瘩,“我們就要結婚了,你會不會來不及”

    “不會。還有三個星期,足夠我一個來回的了。”

    “畢竟是我們的終身大事,你家裏人是不是也該一起過來”

    徐婧雅肩膀一顫,很喫驚地望着他:“你說什麼”

    肖易明猶豫了一下,繼續演到底:“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總不能一輩子都讓你做孤兒吧”

    徐婧雅也被問住了。她低頭想了好久,還是很堅決地搖了搖頭:“不行。我知道你是爲我着想,但是我們真的不能冒險。你花了多少心力才讓你爺爺同意我們的婚事,要是讓他知道我的身份還不如孤兒”她沒有再說下去,但是眼神裏已經泄露了深深的擔憂。

    到底是什麼身份你倒是說出來啊肖易明在心裏大叫:難不成你父母從事的是“特殊行業”

    那個時代的特殊行業,無非就是倡優戲子,據說是比乞丐都不如的最下等人。革命啊革命,革掉了清朝皇帝的命,並沒有革掉幾千年來封建思想的命。國父孫中山對此是否也很無奈呢

    徐婧雅咬緊了嘴脣,半天,斬釘截鐵地又重複了一遍:“絕對不行。”

    到最後,肖易明也沒能從徐婧雅的嘴裏挖出那極具爆炸性的身份來。

    天快黑的時候,他磨磨蹭蹭地回到了王府。雖然徐婧雅是王少軒的未婚妻,他也不好在她家待到天黑。羣衆的眼光是雪亮的,羣衆的唾沫也能淹死人。肖易明一路小心加小心,幾乎是鬼鬼祟祟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門口,先抓了一個下人過來。

    “我房裏沒外人吧”

    “沒有。”

    肖易明點了點頭,還是不放心:“我走後,三小姐有沒有來找我”

    “沒有。”

    肖易明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狐疑地道:“你答得也太快了吧”

    那人沒再說話,看了看他身後。

    肖易明頓時頭皮一麻。

    “二弟”轉頭,正看見女人似笑非笑地站在離他不超過五步的地方,“你終於捨得回來了。”

    “三三姐”

    躲無可躲,也只有接招。

    肖易明乖乖地請三姐去自己房裏坐了,叫下人上完茶便摒去了所有閒雜人等。他也不知道如何開始這場“比試”,如坐鍼氈地看着三姐慢條斯理地喝了幾口茶。

    “昨晚,在院子裏的人是你吧”她來得也直接。

    肖易明立刻漲紅了臉:“呃嗯”雖然他偷窺也不對,但是她和堂弟乾的事比偷窺還要罪惡一百倍吧爲什麼,反倒是他心虧得不行,她卻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

    三姐默默地看了他好一會兒,忽然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肖易明背上的寒毛一炸,連忙抽開。

    “你幹什麼”心裏本能地涌起一股很噁心的感覺,聲音也不由自主地高了八度。

    他的態度已經不是不夠友好,而是很露骨的厭惡。三姐卻並沒有絲毫的受傷,反而淺淺地笑了起來。

    “好,很好,這個家裏總算還有一個正常人。”

    說得好像別人也都不正常似的。就算是,她也是最不正常的那一個吧

    肖易明皺了皺眉頭:“那你是承認你和堂弟都不正常了”

    三姐呵呵一笑:“我從來也沒有否認過吧”見他臉上漸漸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忍不住又輕笑了兩聲,“掉了一次荷塘,你腦子真是壞了。”

    肖易明愈發地不可思議:“我腦子壞了”她可是剛剛在他面前承認了和堂弟的行爲到底誰的腦子壞了

    “其實在此之前,你對我和他的關係,多多少少也知道一點吧”

    “我我知道”肖易明快要瘋掉了。

    “當然。那時候你已經十一歲了,又不是像堂妹才四歲,什麼都記不得。”

    “十一歲”肖易明深吸了一口氣,明知道很白癡也不得不問她一個問題,“我現在是多少歲你又是多少歲”

    三姐愣了一下,很好笑地哼了一聲:“你二十五歲,我二十九歲。”

    也就是說十四年了。那時候她十五歲。

    肖易明深吸了一口氣,太陽穴還是不能抑止地突突直跳。他要收回之前覺得王少軒生前還不錯的屁話。那個混蛋,死了是個惡鬼,活着是個變態竟然眼睜睜地看着親姐姐和堂弟不阻止他們,就等於默許他們

    臉上正青一陣紅一陣,忽然又想到這不可能。

    “不對,”他惱怒地看着三姐,“你在騙我”

    “我騙你有什麼好處自己承認自己在很有意思嗎”

    “誰知道你在想什麼”肖易明冷哼一聲,“你比我大四歲,堂弟還比我小一歲。也就是說你十五歲的時候,他才十歲十歲的孩子屁都不懂呢”

    三姐笑着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說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粗魯”

    她越是若無其事,肖易明越是火冒三丈。現在誰還有心情裝君子

    他把門一指,毫不客氣地罵道:“你給我滾出去”

    三姐走去門邊,但沒有出去,而是把門緊緊地關上。再回頭,臉色微微發白。

    “你還不走”

    “我二十九歲了,”她突然截斷他的話,一邊說一邊慢慢地走回來,“你從來就沒有想過,爲什麼一個二十九歲的老姑娘還會留在這個家裏”

    肖易明愣了一愣。在他那個時代,二十九歲還是很年輕,三十多歲才結婚的也有大把人在。但是現在,還是民國初年。

    “鄉間都說十四的媳婦,二十八的婆。十四就嫁爲人婦,二十八歲就成了婆婆。我現在二十九歲了,卻還一個人待在父母家裏。你以爲我願意”

    “”肖易明想了想,心裏也覺得有點奇怪,但嘴上還是繼續反駁,“你不願意那就嫁人啊以王家的條件,以你的條件,想娶你的人還不把門檻都踏破了”

    “對,是把門檻都踏破了。”三姐擡頭,好像又想起了當年的景況,“千挑萬選,最後就選中了他”笑着搖了搖頭,自我嘲諷似的,“要不然怎麼說,這都是老天捉弄人呢”

    “你,你嫁過人”

    “所以我才說,你應該記得啊我嫁人的那一天,你領頭帶着幾個小的和新郎倌要紅包。”

    “你嫁給了誰”

    “嫁給了我自己的堂弟。”

    肖易明心頭涌起一股怒氣,想說你又耍我,但看着三姐冷冷的眼睛,便又罵不出口了。

    “我嫁給了自己的堂弟,”她又重複了一遍,眼神冷得有點怨毒,“不過,他不是你現在以爲的那個他。”

    “怎麼說”

    “二十九歲的男人很容易冒充二十四歲的男人,可是十五歲的少年卻很難冒充十歲的孩子。”

    “你你難道是在告訴我現在那個躺在別院裏的堂弟,並不是那個比我小了一歲的堂弟”

    “對。論長排幼,他不是你的堂弟,而是你的堂哥。他只比我小了一個月。”

    肖易明怎麼想都覺得很荒謬:“好,就算你說得對。十五歲的少年和十五歲的少女成親,這也說得過去了。但是我從來就沒有這麼一個堂哥。而且他現在還冒充了堂弟,那麼真正的堂弟又到哪裏去了”

    “他已經死了,五年前就死了。”

    “好,就算這點也說得通。我還是不相信,會有人同意堂姐弟成親。”

    三姐深深地、冷冷地看着他,一直看到他心頭一陣發毛。

    “你真以爲我天生不知羞恥,就想嫁給自己的堂弟”

    肖易明:“”

    “我嫁給他的時候,他的身份還是別人家的少爺。誰不說我們門當戶對,郎才女貌。一直到有一天,”她咬牙切齒地說,“我親眼看見他的娘和我們的二叔幽會。沒錯,他是他們的私生子。”

    肖易明大喫一驚:那個被老爺子時常當炮灰卻從來不敢吭聲的老好人看起來那麼老實的一個人,竟然會跟別人的老婆通姦

    三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如果我當時不那麼衝動就好了。何必一定要當場撞破他們的好事何必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等一下,”肖易明開始覺得頭痛,“照你這麼說,別人不知道你們是堂姐弟,可是二叔和他的娘知道啊他們竟然眼睜睜地看着你們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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