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曉南：“是啊。案發當天，從來不動手打人、連對下人都很好的汪蕙全，居然把自己的女兒打得下不來牀。這本身就很奇怪。但是汪有道夫妻回去以後的反應就更奇怪了。按理說，夫妻倆回到自己家裏，又對父親的處事方法很不滿意，多少也會說上兩句吧可是他們卻全都隻字不提了。”
鄭含點頭：“就算打得狠一些，那個時代畢竟跟咱們現在不一樣，應該不會這麼忌諱。除非”想了一會兒，“除非問題出在打人的原因上。”
馬曉南也很贊同：“大女兒汪清到底做了什麼事，纔會讓汪蕙全下這樣的狠手”
老胡：“除了這個問題外，汪有道還是第一個發現家人失蹤的。”
馬曉南：“他當時一進去就發出一聲慘叫昏倒了。他到底看到了什麼只是看到人不見了，不應該會慘叫，而只會震驚、慌亂吧”
老胡很讚賞地衝着馬曉南點點頭：“馬記者，你想問題很在點子上啊”
馬曉南笑道：“胡隊，你別老叫我馬記者了。就叫我的名字吧，曉南。”
老胡便也不客氣：“好，以後就叫你曉南。”忽然又不經意似的，看一眼鄭含，“你以後也別老叫我胡隊，叫我胡叔吧你跟我女兒一般大，叫我一聲叔，我也當得起。何況，以後咱們有的是機會見面呢，哈哈哈”
弄得馬曉南和鄭含又是雙雙無語。
老胡復又正色：“可惜後來，汪有道和唯一的倖存者汪都失憶了。這兩個人偏偏是掌握信息最多的。”唉聲嘆氣地搖搖頭，“有的時候啊，還真有點兒懷疑這世上有沒有牛鬼蛇神。要不然，哪能這麼巧呢這要給一些老人聽見，一準兒說他們看見了不乾淨的東西了。”
馬曉南說：“也還不是全無辦法。明天肖易明就回來了。”
老胡對肖易明也有所瞭解了。知道他的耳朵有點兒特別，能聽到一般人聽不到的聲音。連忙點頭：“對對，就是指着他呢。也許他能聽出些什麼來。”
馬曉南：“另外，等明天肖易明回來，我再跟他去找汪，以及汪懷芬的女兒談談。”
老胡一怔：“怎麼不去找朱嫂汪懷芬呢”
馬曉南不無遺憾：“朱嫂去年過世了，汪懷芬幾年前就得上了老年癡呆症，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跟以前做這專題的前輩聯繫了一下。”
老胡也遺憾地嘖一聲：“可是，汪不接受採訪啊”
馬曉南笑笑：“以前不接受採訪，現在也有可能改變想法嘛。還有汪懷芬的女兒，她既然敢又住回當年出事的屋子，總會有點兒感觸吧”
老胡和鄭含這才喫驚地知道，那天他們去問過的對面小樓的女人，正是汪懷芬的女兒。
鄭含本來還想做一會兒事，卻被老胡十分通情達理地否決了。老胡就像攆小雞兒一樣，把他和馬曉南趕出了辦公室。
“昨天又是通宵工作，快走吧。”老胡笑着說，“你年紀也不小了，再這麼成天工作下去，小心沒老婆。”
鄭含臉一紅，只好承他好意。幫馬曉南拎過那整整一袋的焦糖布丁，兩個人就一起離開了。
“你是要先喫飯，還是先去現場”站在電梯裏的時候，有點兒太安靜，鄭含輕輕地問。
馬曉南想想：“要不，先去喫飯吧去完現場，我怕沒胃口了。”
兩個人都笑了。
鄭含：“那你想喫什麼”
馬曉南連忙道：“你想喫什麼這頓我請你吧。”伸手指了指他幫忙拎着的袋子，抿嘴一笑，“當我謝你唄。”
“這個”鄭含也笑，本來想說不用，但轉念一想，又道，“也好。”
兩個人正想商量一下，去哪兒喫，卻猛聽得一陣鈴聲大作。原來是馬曉南的手機響了。連忙掏出來一看，就見屏幕上一隻拼命抖動的卡通綠皮大青蛙，兩隻眼睛瞪得賊大，兩隻前掌舉得高高的，真不知道是要撲過來，還是在投降。下面標着來電人：小屁孩兒。
鄭含也知道看人家手機不對，但是一眼已經看到了，忍不住輕輕揚了一下嘴角。
馬曉南也怪不好意思的，連忙接起來。剛吐出半個“喂”字，那邊已經傳來某位美少年不耐煩的聲音。
“我下飛機了，一會兒上高鐵，大概一個小時後就到。快來接我。”
本市沒有飛機場，但是鄰市有。本市到鄰市直通高鐵，也很方便。
“你不是說明天才到家嗎”她說。
“本少爺提前回來，你不感動就算了，還問這麼多”就算沒親眼看到，馬曉南也敢打包票，肖易明同學肯定又臭着一張臉了，“少費話，快來接我。”
馬曉南一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早就嘟的一下，切斷了。她瞪着手機屏幕，恨不得視線能穿過屏幕，直接在那傢伙的臉上戳出兩個洞來。
死臭屁小孩兒
“是肖易明嗎”
突然響起的溫和聲音，一下子把她從怒火濤天拉回來。是呀，差點兒忘了還有鄭含在呢。
馬曉南連忙收起手機，扯出一抹笑：“是啊。”不好意思地道，“沒想到他提前回來了，我得去接他。今天晚上可能去不成現場了，還有說好要請你喫飯的，也只能改天了。”
鄭含卻笑道：“沒關係。”遲疑一下，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我能跟你一起去接他嗎”
馬曉南：“啊”
鄭含：“我想他剛下飛機，應該也沒喫晚飯吧我們可以一起，隨便喫點兒。”
馬曉南徹底地不好意思了：“好，好啊。”
那邊馬曉南和鄭含單獨喫飯未遂，改而去接肖易明，這邊老胡也匆匆地將今天的工作收尾，準時下班了。
今天，未來女婿又要上家裏喫飯。這回雖然不比上回隆重，只是一頓便飯，但因爲有上回的糟糕表現，女兒胡悅已經提前一天給他下了通牒：這次再不好好喫飯，就別想她在五年內生個孫子給他玩兒。
這可真是要他的老命了。他現在也沒什麼大追求，當了一輩子的刑警，也就混到個市局刑警隊隊長，早就想開了。剩下的人生追求，無非是平平安安地退休，然後在家跟老婆兒幫女兒女婿帶帶孫子。
一路趕回家，正掏鑰匙開門，卻見門先從裏面打開了。江希孟端整而斯文的臉，微笑着出現在他眼前。
“伯父，你回來了。”一面說，一面轉頭，從旁邊的鞋架子上替他拿雙拖鞋。
老胡看見女婿本來就高興，再看女婿這麼懂事，就更高興了。他本來也不是會說客氣話的人，便笑呵呵地將鑰匙一收，馬上換好拖鞋。
女兒胡悅正跟老婆王英在廚房裏忙，看他回來就喊一聲爸爸。
王英也說：“今天回來得正好，菜馬上就齊了。”
不一會兒，兩個人就端着幾碟菜出來了。就算是便飯，也不能真讓未來女婿跟着喝粥喫醃蘿蔔乾兒不是王英還是做了四樣小菜，一碗魚湯。老胡一看四樣小菜，竟然全都是素的，就有點兒不樂意了。
“怎麼能沒有肉呢”老胡說，“當人家小江是食草動物啊”
江希孟笑着說：“伯父，是我要喫素的。最近在外面應酬有些多，喫不消了。”
“你聽小江說。”王英笑着看女兒一眼，“人家還不是爲了你的寶貝女兒着想。死丫頭天天喊胖了，鬧着要減肥。”
胡悅小嘴一撇：“現在人油水太足，多喫點兒素的，是對身體好嘛。”
聽他們這麼一說，老胡便也不好再反對。然而對着那一桌子的清湯寡水，着實提不起興趣。幸好還有一碗魚湯。便自己先舀了一碗，喝了一口，便不覺享受地揚揚眉毛：“嗯老王啊，你手藝又見長了”
王英和胡悅對視一眼，又問：“真的”
老胡：“當然鮮啊我第一回喝到這麼鮮的魚湯。”
胡悅便很高興地笑起來，還頗有幾分自得。
老胡便醒悟過來：“這湯”
王英笑道：“不是我煮的。是咱們女兒煮的。她說在書上學來的，今天自告奮勇地實踐一下。”
老胡嚇一跳：“哎喲，這還是我那連醬油和醋都分不清的女兒嗎”
胡悅微嗔地瞪老爸一眼：“少瞧不起人了。我那是不屑做，要真用點兒心，能難得倒我哼”
老胡和王英呵呵直笑。他們也明白，女兒纔不是要露一手給他們看，是想做給江希孟喫的。沒辦法，老爸老媽就是比不過老公啊。
江希孟也笑道：“那我也來一碗嚐嚐吧。”說着，就要自己動手。
卻被胡悅飛快地拿過碗，給他盛了滿滿一大碗。想了想，又將魚肚上的一塊肉夾給他。再翻過來，將另一面的肉夾給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