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就像手機一樣,經常處在開機狀態,有時冷不丁地就能接受到那些信息。但是現在,我可以自主決定是開機還是關機了。”肖易明既得意又開心地說,“關機的時候,我就跟普通人一樣,什麼亂七八糟的都聽不到。”

    “這有什麼值得你這麼高興的”

    “當然有了”看她一眼,忽然又嘆一口氣,“唉,你是真不明白。你以爲我喜歡這種能力啊。莫名其妙地聽到一堆不該聽到的聲音,比看恐怖片可刺激多了。我從小被刺激到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時無輪休啊。冷不丁地就來了,你知道那是什麼滋味”

    “”馬曉南還真沒想過。

    “醫院啊殯儀館啊這些地方,我去都不能去,那些聲音非擠爆我的耳膜不可。其他人流繁雜的公衆場合,我也是能不去就不去。就拿這個車站來說,你們就覺得夠吵的了吧。可是我還要經受雙重的折磨。”

    肖易明說到這裏不覺又嘆一口氣。囂張慣了的年輕臉龐上,第一次展現出一種超出年齡的老成。老成得幾乎可以說是滄桑了。

    “所以啊,這個可以讓自己決定打開還是關掉的控制能力,真是太重要了。”他說,“沒事兒的話,我情願一直都關着。”

    馬曉南聽到現在,真有點兒體諒他了。

    她想了想,放緩口氣道:“不過明天還是得讓你打開一下才行。這回的事確實不太好辦。”

    肖易明回頭看她一眼,當然感覺到她態度上也緩和了不少:“明天的事兒明天再說。今天的事兒還沒解決完呢”收回視線,又恢復成了常態,“到底上哪兒喫”

    馬曉南抽着嘴一笑:“真服了你了。”又道,“我說的你都不滿意,乾脆你自己拿主意吧反正我只要帶着荷包就行了,對吧”

    肖易明立刻一揚下巴,嘴角只不住地彎起來:“這話可是你說的。”

    馬曉南只愣了一秒,臉就黑了。她這才反應過來:完了,她這是鑽進人家的套子了。她就說嘛,這傢伙怎麼可能會有這麼惹人憐愛的一面

    刷完卡出來,馬曉南深刻體會到什麼叫欲哭無淚。

    想她一個普通的工薪階層,哪裏喫過上千塊一客的牛排。更令人髮指的是,肖易明這廝還吃了兩塊兩塊可惡啊,發育中的青少年

    有這麼一個參照物,鄭含體貼和成熟也變得更加明顯。他有意地點了普通套餐。

    馬曉南也不是不講人心的主兒。明知道人家在爲自己着想,怎麼還能剋扣好人的口糧何況本來就是她要請他的,結果還拉着人家跑來跑去的。當即一爪拍住菜單,豪氣干雲地對着服務生說,都來一樣的服務生小心翼翼地又確定一遍,那就是四份,是嗎馬曉南氣沉丹田:是

    喫牛排的時候,馬曉南差點兒落淚。雖然真的很好喫廢話,上千塊的牛排能不好喫嗎嗚嗚,不好喫也得好喫啊,可只要一想起這一頓就殺掉了她大半個月的工資,簡直就跟喫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一樣悲壯啊

    喫完飯出來,時間也不早了。鄭含便也沒再跟他們客氣,明天一大早,他還要趕回警局做事,兩下里就在餐廳門口分手了。

    等到下一輛出租車過來,馬曉南便也不客氣地拉開車門,回頭對肖易明道:“你就自己回家吧,啊我明天再”

    還沒說完,肖易明就自己拎着行李箱,一低頭,先鑽進了車子。

    馬曉南再度深呼吸。碰上肖易明,她就得拼命地深呼吸。正要把車門關上,卻見肖易明看着她道:“你還不進來”

    馬曉南一怔:“我家跟你家又不順路,拼車不方便。”

    肖易明笑:“誰說要拼車了咱們就是去你家啊”

    馬曉南大喫一驚,還沒來得及表態,肖易明就已經一個炸彈扔了過來:“我當然要住你家了啊你看,我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全都在馬爾代夫啊我家的保姆也都放假了。你讓我回去怎麼住”

    “”怎麼有人說起欠揍的話來,還能這麼理直氣壯啊

    在肖易明得意並着無辜的注視裏,馬曉南連做了三個深呼吸,終於維持住風度,一臉平靜地坐進了車子。

    第二天一早,鄭含匆匆地趕到警局。一推開自己辦公室的門,卻見已經坐了一個人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由得微微驚詫地睜大了眼睛。

    “胡隊”

    老胡聞聲擡頭。卻見他兩隻眼睛裏都是血絲,眼眶下兩團深深的黑眼圈,臉色很是憔悴。

    鄭含見老胡一個人在他辦公室等他來,就知道一定是有什麼話只想跟他說。便連忙關上門,走過來問:“你這是怎麼了”

    老胡滿是疲憊的臉上忽然閃過一絲驚恐,但又抿緊了嘴脣,一直微微發抖地不能出聲。

    鄭含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狼狽的老胡。就算是上回韓金髮的案子,後來明知道是被鬼魂纏上了,他雖然也很驚恐,可是卻不會如此的六神無主。就好像,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這是怎麼回事。老胡可是有三十多年辦案經驗的老刑警啊

    “老胡”鄭含也拉一張椅子,在他身旁坐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老胡想想,除了鄭含,這滿局的人也沒有一個能商量的了。只好嘆一口氣,還是對他說了:“昨晚,我吐了很多胃液出來。”

    喫完魚對着馬桶吐了好幾分鐘後,當時還以爲過去了。結果半夜醒來,他又吐了一回。第二回比第一回吐得更猛,又怕吵醒老婆和女兒,只好拼命地忍着。吐到厲害的時候又不能放開來,甚至衝到了鼻孔裏。那個滋味兒,就別提了。

    他本來就心裏一直惦記着這事,睡得很淺,這麼一鬧便徹底睡不着了。一個人在陽臺上,又靠抽菸打發到天亮。

    鄭含也不由得愣住了。老胡現在的情況,他真地很難不聯想起在李家小樓裏發現的大量胃液。難道說,老胡跟李家夫妻的失蹤有什麼聯繫可是不可能啊。那天老胡要不是一時熱心開車送他過去,根本就不用跟這案子扯上半點兒聯繫。

    會不會是

    鄭含心裏頭掠過一絲寒意,沒能說出來。

    但是老胡自己說出來了:“小鄭啊,我就懷疑,我是不是也受了李家小樓什麼影響。那樓裏肯定有什麼邪門兒的東西”

    “不瞞你說,”老胡憂心忡忡地擡起佈滿血絲的眼睛,“昨天我女兒煮了一鍋腥得要命的魚湯,肉裏還滲着血絲吶,我竟然喫得十分鮮。我懷疑,我的身體是不是有問題了。”

    鄭含也覺得這事兒很奇怪,但是想想,又覺得也不能這麼早就下結論:“可是那天咱們一起進的李家小樓啊,如果你有事兒,我也應該有事兒纔對。”他微微攤開兩手,“可是我很好啊”

    老胡一震,也奇怪起來:“是嗎”又不放心地將鄭含上下一打量,“你確定”

    鄭含很肯定地道:“確定。按理說,這兩天我加班,應該比你疲勞,如果有症狀是不是也該表現得更快可是我除了覺得累一些,一點兒也沒有想要吐的跡象。”

    老胡也說不出來了。只是很猶豫,很疑惑地抿緊嘴巴。

    鄭含也不想他太消沉,忽然想起可以安慰他一下,忙振作起精神道:“對了,昨晚肖易明已經回來了。”

    “哦”老胡果然一下子擡起了頭,眼睛裏閃過一道光芒,“他提前回來了”

    鄭含:“嗯。而且昨天曉南已經說了,今天早上就過去看看李家。我一大早趕着過來,也是想跟那邊的派出所打個招呼。”

    自從老李夫妻失蹤後,那邊派出所一直都很留意李家。一般人恐怕也不讓進。

    老胡沉吟了一會兒,乾脆起身道:“得,我們也去吧,接上他們倆。我也想再去看看,說不定能看出新線索來。”

    車子嘎的一聲停在李家小樓的前面。馬曉南從車窗裏果然看見有兩個片兒警正在徘徊,一看見他們停在樓前,便也很注意地向車子裏的幾張面孔打量起來。老胡衝着其中略微年長的一人打了個招呼,那人便笑起來,還領着另一個年輕些地一起走上前來。

    “胡隊,”年長的笑着靠在車窗上,“親自過來啊”

    老胡呵呵一笑,摸出一包煙遞過去:“哥兒兩個抽着玩兒。”

    “行,跟您就不客氣了。”年長的笑着接過去,順便又朝車裏一看,鄭含也是有點兒印象的,只有馬曉南和肖易明臉生,而且顯見得不是一個系統的,便問道,“這兩位是”

    老胡:“哦,這位是城市日報的記者,姓馬。她也幫我們找了點兒資料。”又看向肖易明,“這位是她表弟。別看年紀小,倒有兩下子。去年韓金髮的案子,多虧他幫忙。”

    本來兩個警察還不當一回事兒,一提起韓金髮的案子,臉色就一下子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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