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坐定了，一時都在等別人說話。
靜了一會兒，肖易明纔有點兒狐疑地看向馬曉南：你怎麼還不說話平常就你話最多了。
就算他沒說出口，馬曉南也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來了，也朝他回了一個眼神：你問。然後又若有似無地朝鄭家嘉瞟了一下。
肖易明一下子明白過來：這傢伙，是想把他這鮮活的資源使用到底了。
算了，稍稍使用一下自己的魅力，也沒什麼大不了。誰讓他就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呢便吸了一口氣，對着鄭家嘉擺出一個又溫柔又燦爛的笑臉。
“真是辛苦你了。”一上來就是體貼，“上次你就幫了不少忙。這次又麻煩你了。”
鄭家嘉挎掉的小臉一下子又充滿了生機，紅撲撲的。又害羞，又鼓足些勇氣，還是擡起頭對上肖易明的眼睛：“沒事兒。是我自己願意的。”
肖易明笑得更燦爛了，燦爛得讓一旁的馬曉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禁在心裏暗罵：這傢伙，跟他認識這麼久，就從來沒見到這麼正常的笑臉。除了翻白眼就是橫眉怒對，當然，硬要說笑也有，只不過只有冷笑、皮笑肉不笑、奸笑、諷刺地笑
唉，命苦啊一個兩個，全是她的剋星。
肖易明：“你說吧，查到了什麼”
鄭家嘉點點頭：“這事兒，是昨晚巡房的時候發生的。”
自從那天自告奮勇地要替馬曉南肖易明打聽消息，小護士拿到肖易明的手機號後，就立刻很積極地投入到實踐當中。可惜經過兩三天的旁敲側擊，還是沒啥收穫，弄得她自己也有些着急。
昨天晚上是她第一次輪值，護士長不在，只有一個資深護士帶着她，組成一組。另外，還有兩個護士一組。
除了她們護士外，還有一位醫生，一位保安。不過都在各自的休息室。
按照療養院的規定，一個小時巡一次。分成兩組後，一組巡一組休息，實際上是每兩小時巡一次。
鄭家嘉和前輩巡完十點的那一次，還是精神奕奕。前輩勸她快睡一會兒，她哪兒睡得着。
“一會兒你就了。”前輩很有經驗地說，“纔開始值晚班都像你這樣。等到皺紋長出來才知道，有的睡的時候一定要趕緊睡。”
鄭家嘉嘿嘿一笑，幫前輩拿一條毯子出來。
前輩便也不跟她多話，直接躺到簡易牀上去了。不一會兒，就發出輕微、均勻的呼吸聲。
鄭家嘉一個人呆呆地坐了一會兒，倒真不覺得，就是太無聊了，只好玩手機裏的遊戲。因爲怕吵到前輩睡覺，所以把手機靜音了。正玩得有點兒入迷，忽然聽見咚的一聲。聲音不大，離得也有些遠，好像是什麼東西掉在地上了。
鄭家嘉忙擡起頭，又聽了一會兒。一切又恢復了安靜。於是，她又低頭玩遊戲。
可是剛將遊戲重新開始，就又聽到咚的一聲。跟之前一樣，聲音不大。但是好像近了一些。
鄭家嘉不覺又擡起頭。她也不知道要找什麼，漫無目的地又聽一陣子。還放下手機，把休息室的門打開，伸着個頭在走廊上來回看看。長長走廊上只亮着幾盞昏黃的燈，但是也足夠讓她從頭到尾都看清楚了。
什麼人也沒有。
那兩位護士一定已經巡完一層，到樓上去了。
鄭家嘉有點兒疑惑地退回休息室，低頭又想了一陣。身後傳來前輩綿長的呼吸聲，單調而平穩。她回頭望一眼，慢慢關上了門。
這時又傳來第三聲：咚
鄭家嘉嚇了一跳，背後的寒毛都豎起來了。因爲這次非常清晰，簡直就在她身後。她連忙轉過身，就見窗玻璃上映着一個模糊的人頭。頓時發出一聲尖叫。
驚恐地喘了好幾口氣，這纔看清楚，是一個女人的臉。女人正透過玻璃看着她，又輕輕地衝着她敲了敲玻璃。
原來是她驚嚇過度了。人家是個大活人。
大概是來探望老人的吧。這兩天的工作裏，鄭家嘉聽那些前輩們說，有一些老人的子女親屬因爲工作忙，很難得才能來探望。有時，夜裏也會有人趕過來。
鄭家嘉連忙從休息室出去，回到前臺。女人果然也回到了大廳外面的玻璃門前，向她指了指裏面的鎖。鄭家嘉朝保安室看了一眼，保安正在打瞌睡。
“謝謝你了。”女人很禮貌，一進來就先向她道謝，“本來應該早點來的，可是今天有事兒給絆住了。”
鄭家嘉有些靦腆地笑着擺擺手：“沒什麼。”又問，“你來探望誰”
女人手上還拎着兩盒點心，笑回道：“我來探望我侄女的。”
鄭家嘉猛喫一驚：“侄女”第一反應就是怎麼可能這裏住的都是些老頭兒老太，年紀最小的都六十好幾了。
而她鄭家嘉上下一打量。滿打滿算也就三十吧
女人似乎一眼看穿了她的疑惑，也很無奈地笑着解釋：“沒辦法，在家裏輩份高啊每次來，人家都以爲我是她侄女呢。”
鄭家嘉一怔，這才哦了一聲。也是，她有一個表舅年紀也比她小。
“那你是來看望幾室的”她問。
女人不假思索地回答：“351室。”
鄭家嘉又是一怔。雖然她纔來，可是這一點還是記得很清楚的：“我們這裏只到350，沒有351的。”
女人呵呵一笑：“你是新來的吧”見鄭家嘉點頭，“難怪你不知道。你們三樓不是走廊底上還有一間房嗎就是那一間。”
鄭家嘉立即睜圓了眼睛，人都呆住了。護士長明明三令五申地跟她強調過，那間房不要靠近，最好要當成不存在。而這個女人竟然就是來探望那一間房的老人的
這她該怎麼辦是不是要跟別人說一下
首先想到的就是還在休息室的前輩。
但隨即，她又想起了肖易明。她答應過要幫忙的。而且，她自己也確實對這件事很好奇。現在，那位神祕房間裏的老人的親屬就在這裏，豈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
用力地抿了一下嘴脣，立刻改變主意了。
“請問”她更仔細地打量女人，“你貴姓大名啊來我們這裏探視，都要留個記錄的。”
女人真的挺漂亮的。雖然年紀比她大，但是一舉手一投足，就算是微微地笑一下，都會有一種成熟和優雅的風味。連她站在同性的立場上，都覺得很舒服、很有吸引力。
“你說的對，”她溫婉地揚起嘴角，“差點兒把這個事兒給忘了。我叫王楚，三橫王，清楚的楚。”
鄭家嘉馬上記住，忙道：“我陪你上去吧。”
王楚：“謝謝。”
上樓梯的時候，鄭家嘉也在使勁兒地想要多問出一些資料。而一無所知的王楚也很平易近人，有問必答。爲了能多聊一會兒，她有意地放慢了腳步。王楚也沒發覺。
“你侄女平時是不是喜歡唱個小曲兒什麼的”她問，“我那天在她門前經過，聽見她唱歌了。”
王楚：“嗯。她從小就喜歡唱歌。那時候還沒有電視，能有收音機就不得了了。她就老喜歡聽收音機裏的歌，有時候還自己跳舞。”
鄭家嘉難免又驚詫了，笑問：“她小時候你不是還沒出生嗎”
王楚：“哦，我也是聽家裏的長輩說的。”
鄭家嘉：“這樣啊。”
鄭家嘉：“我們這裏一般都是兩個人住一個房間，你侄女卻是一個人住的呢。”
王楚：“以前也是兩個人。後來有一個離開了，所以就只剩下她了。”
鄭家嘉：“哦，我還以爲是因爲她喜歡一個人住呢。”
王楚：“怎麼會她從小最膽小了。以前她們家養着一隻貓，她睡覺都要抱着貓睡的。後來那隻貓死了，她還抱着它哭了半天，那時候她都已經出嫁，連女兒都有了。天天做噩夢，幸虧嫁了個好丈夫。”
鄭家嘉：“還好你會來看看她。這都幾天了，他家裏人還沒來過。”
王楚嘆了一口氣：“大家都忙。也可以理解吧。”
對此鄭家嘉有些感觸：“現在生活節奏是太快了，工作壓力也大。”但是想想，“不過有些人也確實太久不來了。我聽同事說，有的家屬一年到頭也不見人影兒。”
王楚笑笑：“能把老人送到療養院也算不錯了。我上回聽說，有一個老奶奶長期一個人過，養了一大羣的貓。結果人死了好幾天才被發現，臉都被她養的那些貓啃掉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