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辦法成效很好,一直延用到今天。
老胡的車子開到路口就不大方便了,便停到了附近的停車場,和鄭含步行進入。中午的生意比起晚上要冷清得多。除了少數幾個帳篷客滿,大多數都是半空,甚至只有一兩個客人。
兩人先走到第一件命案發生的帳篷。老闆正閒着,一看到老胡就趕緊站起來。坐在他旁邊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只擡起眼皮看了一眼,便還是一動不動地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繼續一板一眼地剝她的毛豆。
鄭含多留意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的頭髮全白了,眼睛似乎不是很好,眼白很混濁,可能有輕度的白內障。與其說是在看着毛豆剝,倒不如說是摸着毛豆剝。嘴巴乾癟癟的,皮膚又黑又松。少說也有八十歲。
“這不是胡隊長嗎”年過四十的男人呵呵笑着,飛快地端過兩張椅子,很靈活地壓低聲音,“又是來查案子的”
老胡也不客氣,徑自和鄭含一起坐下,點了一下頭。
男人一驚:“難不成又出事兒了”又疑惑,“最近我們這裏沒什麼動靜啊”
老胡不動聲色地糾正他:“別瞎想。就是想把發生在你們這裏的案子,再重新問問,以免有疏漏。”
“哦。”男人笑着,神色既放鬆了幾分,又似乎有一種沒摻和上熱鬧的遺憾。
老胡就當作沒看見,從口袋裏拿出素描圖給他:“認識這個女人嗎”
男人連忙雙手借過,看了不多會兒,就很肯定地道:“她呀我認識。”一擡眼見老胡眼睛一亮,連忙又更正,“不是那種認識,就是見過。”
老胡:“你確定”
男人:“是啊。可她真不是我的客人。”他再次申明,“我那天真沒給她寫過菜單。我都不知道她那天竟然在我的大排檔裏坐過。”想起這個,胖胖的臉不由得露出懊惱,“真晦氣莫名其妙出個事兒,害我這幾天都沒生意平常我家可是這裏生意最好的啊”
老胡看他話要變多,連忙截斷:“你說那天都沒看到她竟然在你的大排檔裏,那你又是怎麼見過她的難道她以前來過”
男人猛點一下頭:“是啊。以前來過幾回呢。”
老胡:“來幹什麼喫飯”
男人:“所以才說怪啊。不是喫飯,一次也沒有。”
老胡一愣,一回又一回地來大排檔卻不喫飯,是挺怪的:“那她來幹什麼”
男人抓着腦袋想了半天:“也沒幹什麼,有的時候就從我這攤子面前走過去,有的時候又看看。有一次我主動上前招呼她,她才進來坐了一會兒。我還問她的呢,老看見她在附近,是有什麼事兒嗎她說,沒事兒,就隨便走走。我看她不肯說,就沒再問了。等我再一回頭,人就不見了。再後來,就是出事那天了。”
說起出事那天,男人忍不住又皺起眉頭:“唉,我是真沒看見她來過啊不是那些人說,我真不知道。”
老胡心裏略一沉吟:幾次三番地在附近晃悠,顯然不是真的沒事。會不會是在物色合適的目標
“出事之後,她還有沒有在你附近出現過”他問。
男人不假思索:“沒有了。”
老胡不放心:“你確定。”很不客氣地提醒,“出事那天,她明明就出現了,你倒是一點兒也沒發現呢。”
男人尷尬地一紅臉:“這個可能是那晚太忙了吧那麼漂亮的女人,一次看漏就算了,怎麼可能看漏兩次呢”
老胡哼地一笑,暫時沒說什麼。
倒是一直在旁沒有插嘴的鄭含,看見剝毛豆的老太太忽然撇了一下嘴,嘀裏嘟嚕地說了幾句。鄭含沒聽清楚,馬上問道:“老人家,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情況”
老太太擡頭,用那混濁的眼珠看他一眼。還沒說話,男人先搶上來。
“警官,她是我奶奶,”男人嘿嘿笑着指了一下腦袋,“這幾年大不如前了。”
鄭含有些失望。
老太太卻有些生氣地把眼睛一瞪,衝着孫子道:“我腦袋清楚得很,是你們腦袋不清楚了。”
男人一味哄着:“好好好,您老最清楚。”一面回頭對鄭含和老胡笑了一笑。
老太太還是不依不饒:“你們不光腦袋不清楚,連眼睛也不好使”
眼睛鄭含不由得注意起來,就聽老太太已是語出驚人:“什麼漂亮女人明明就是個老頭子”
男人悄悄躲到一旁,一邊防着老太太看到,一邊又衝着他們指了指腦子。暗示老太太的話不能信。
老太太卻一下子識破了,很生氣地瞪着孫子:“少在那兒搗亂,自己眼睛都不知道長到什麼地方去了。我是老了,眼睛不亮了,可心還亮得很。”
說得孫子臉上一怔,只好尷尬地笑。
老太太繼續努着嘴說:“你們一個個地看人家長得漂亮,就恨不得給人家提鞋,哪還看得清。我卻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個老頭子,指不定比我還老呢皮鬆得都掛下來了。”
索性把手裏的毛豆都放下,頗有幾分正色地道:“我告訴你們,你們一定是碰上黃皮子了一個老黃皮子變成漂亮女人,專門害你們這種心思不正的男人”
鄭含一愣,沒聽懂:“黃皮子”
也難怪他聽不懂,這是老一輩地地道道的土話。老胡也很久沒聽人提過了,便解釋道:“就是黃鼠狼精,黃大仙。”
男人忙不好意思朝他們笑笑,又去勸老太太:“我的奶奶,你就別說了。人家是來查案的,你說這些亂七八糟的。”
老太太卻還是倔強:“真的嘛我看到的就是一個老頭子。是你們偏說是個漂亮女人。不是黃皮子變的是什麼”
鄭含想想:“奶奶,你還記得那個人長什麼樣子”
老太太登時很精神地點一下頭:“記得,當然記得。我看他的樣子就覺得怪怪的。”
男人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不是吧,警官,你還當真了”
老胡卻知道鄭含的意思,代爲掩飾:“也許是那個女人的同夥也不一定。有空的話,請你奶奶到局裏幫忙做個素描。”
本來他們還以爲王楚就是汪,就算年紀不對,可好歹還是個女人。也許有什麼駐顏術,或者返老還童之類的。可現在好了,老太太看到的連個女人都不是。不由得在心裏苦笑:這本來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案子,又多一個匪夷所思的嫌疑人又有什麼奇怪
只要有了畫像,也許會有新的進展。
這一邊的馬曉南和肖易明也展開了行動。
午休時間,療養院的醫護人員大多外出用餐。倒不是療養院自己的飯菜不好喫,主要就是老八樣,喫得時間長了,再美味也讓人膩味。所以很多人都願意出去換換口味。
前晚,他們和小護士鄭家嘉說好了。藉着中午人少,馬曉南和肖易明混進去,和汪懷芬正面接觸一下。有肖易明在,說不上兩句,鄭家嘉就很積極地答應了。大家說好,到時用短信聯繫。
馬曉南路上還特意轉去一家很有名的老字號買了盒經典蛋撻。
肖易明受不了地撇一下嘴:“我看你以後就別說人家包蓉了,你也離喫貨不遠了。現在是去辦正事兒,你還惦記這個。”
馬曉南:“嘁孩子,學着點兒。你請人家做事,真要兩手空空去”
肖易明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盒蛋撻是買給鄭家嘉的。見馬曉南又把蛋撻遞過來:“幹什麼”
馬曉南直想搖頭:“當然是你給她了。”
肖易明:“又不是我買的。”
“”馬曉南小嘆一口氣,“東西再好,也不如人好。我給的哪有你給的香啊”
肖易明:“”斜着眼睛看一眼蛋撻,輕輕地抿一下嘴。雖然他知道自己很帥,有時他也不介意使用一下,可是難道真要讓他將男色進行到底
馬曉南知道他又要鬧彆扭,提醒道:“咱們用得着人家的地方可多着吶再說了,請人幫忙,本來就該謝謝人家的。”
肖易明還是不大高興,但也說不出反對的話。
馬曉南索性拉過他的手,把蛋撻往他手裏一塞:“姐姐我花錢,你做好人哎還不領情”
小帥哥終於輕輕地噗一聲,笑出來了。
鄭家嘉做事也蠻機靈,藉機把幾個同事都支走了,前臺就剩下她一個人。看到肖易明送上的蛋撻,一張小臉立時笑得桃花朵朵開。說一聲謝謝,就將蛋撻整盒地抱在懷裏,低着頭捨不得放。
馬曉南趁機問清楚汪懷芬在哪個房間。
鄭家嘉又囑咐:“你們稍微快一點兒,頂多半小時。”
馬曉南忙點頭:“不會讓你爲難的。”
肖易明也很配合地朝鄭家嘉又是閃亮一笑,小姑娘的臉立刻又紅一層。
兩個人抓緊時間直上三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