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現代詭異錄 >233.現形(二)
    一會兒夢見年輕漂亮的汪,小腰細得只剩一握,皮膚雪白雪白的。五官談不上多出色,就是合在一起,眉眼間又總有一種淡淡的笑意,看起來就很動人心絃。

    一會兒又夢見老態龍鍾的汪蕙全,也有可能是汪有道,臉上全是老人斑,眼珠像白玻璃一樣,連眼瞳都泛起了蠟白色。皺紋太多,連嘴巴四周都被皺紋分割得一條一條,還沒動就全皺起來。

    一會兒又是汪懷芬跳出來,不是現在的模樣,而是一個扎着兩條小麻花辮的小女孩。頂多七八歲,小臉又圓又紅,兩隻眼睛骨碌碌地亂賺。

    一會兒又夢見一個很年輕的男人,不比肖易明大多少。一會兒看見側面,一會兒看見後腦勺,就是沒個正臉。但就從側面來看眉眼很乾淨,皮膚也很白皙。人很瘦,但並不是身體不好的瘦,而是一種處在青少年時期,正在發育中的正常瘦削。上身穿一件民國時期的對襟短衫,下面一條藍布褲。他一把抱起汪懷芬,好像很喜歡她。汪懷芬也摟着他的脖子,也很喜歡他。

    汪懷芬問他:我的蛐蛐兒呢

    男人,或者男孩,就笑着從口袋裏掏出一隻草編的蛐蛐兒。青草葉子編出來的,卻很活靈活現,比真蛐蛐兒就差一口氣。

    汪懷芬立刻很驚喜地接在手裏,眼睛亮得像黑琉璃。頭一擡,就對他笑起來。

    馬曉南忽然睜開了眼睛。定了一會兒,神智才漸漸回籠。最後,她只看到汪懷芬好像對那人動了動嘴巴,卻不記得她說了什麼。大概也是道謝一類的吧。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些天接連調查着汪家的這些事,連做夢都夢到這麼幾個人。

    呆了一會兒,樓下傳來電視的聲音。

    馬曉南看看時間已經快四點了,便也連忙下牀。

    客廳裏,肖易明果然一個人佔了整張沙發,正一邊喝罐裝涼茶,一邊看球賽。聽見樓梯那邊傳來腳步聲,回頭一看,倒流露些驚訝:“你在家”一會兒又哎呀一聲,“你手怎麼了”

    算他還有點兒良心,立刻放下涼茶,一骨碌爬起來,一邊扶她,一邊聽她講負傷經過。順便把自己和簡寧的進展也彙報完畢。

    “所以最怕跟七老八十的人打交道了。”肖易明一半替她鳴不平,一半也有取笑,“有力氣光是發出一堆沒用的音節。是汪蕙全還是汪有道,不都是三個字嗎你起碼說出一個字來啊”

    馬曉南白他一眼:“怎麼說話的誰還沒有變老的時候。”

    肖易明吐吐舌頭,也覺得自己這玩笑開得不好。

    馬曉南問:“你剛回來”

    肖易明:“不啊,一點多就回來了。只是我一直沒上樓。”

    馬曉南眉毛一皺,有點兒奇怪:“那之前給我端水、蓋被子的不是你”

    肖易明一扯嘴巴:“我又不是你保姆。”

    馬曉南:“可是我之前,真地看到你給我端水喝的呀”

    剛說完,兩個人忽然一愣。

    馬曉南登時想起另一個長得很像肖易明的“人”:“是他”又覺得想不通,“那他幹嘛悄無聲息地就做了好人了,沒道理啊對了,說起來他都好久沒在我面前出現了。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的,總愛冷不丁就在我面前冒出來。”

    肖易明其實也覺得除了他不做第二人想。但是他都已經答應要報答人家的救命之恩,儘量幫他掩護了。

    “你真看到有人給你端水喝了”他問。

    馬曉南:“呃睡得有點兒迷迷糊糊的吧”

    這下可給肖易明抓到了:“嘁,我看你根本就是在做夢吧。”

    馬曉南語塞。後面做了亂七八糟那麼多夢,她也確實不能肯定那前面的就不是做夢。

    “好吧就算我是睡糊塗了吧”

    “本來就是。”肖易明越發一口咬定。

    “”馬曉南抿抿嘴,看電視上的球賽寫着重播兩字,便一把抓起遙控器,“昨晚你不是剛看的直播換個臺看看。”

    肖易明連忙來搶遙控器。要在平時,非撲上去直接把人壓扁不可。今天一看她掛着胳膊,只好咬着牙又縮回來。馬曉南如願以償地換到了記錄片頻道。

    肖易明頓時一撇嘴:“無聊。”

    馬曉南:“無聊什麼,這裏面有知識,有文化。”

    這回放的是一部介紹民間藝術的專題。先是講糖人。這種糖人肖易明小時候也見過,把麥芽糖熔化了,拿勺盛着焦黃色的糖汁在一塊白板上畫出各種圖案了。不一定是糖人,也有畫龍、畫虎的。通常賣糖的人都會再帶一塊畫着各色圖案的轉盤,轉到什麼圖案就給你畫什麼圖案。

    肖易明記得上幼兒園的時候,自己也隔三差五地買。老實說,糖沒有多好喫,就是愛看賣糖的人行雲流水地以糖作畫。

    跟着馬曉南看了一會兒,也不吱聲兒了,認認真真地看起來。

    糖人講完,接下來就是泥人。講到泥人就不能不講無錫的大阿福。

    馬曉南正聚精會神地看着各種憨態可掬的大阿福,聽着旁白低沉醇厚地解說。也不知道看到第幾個大阿福,忽然腦子裏閃過一道白光。

    “我知道汪懷芬說的是什麼了”人一興奮,一下子站起來。

    驚得肖易明往後一仰:“汪懷芬不是什麼都沒說出來嗎”

    馬曉南興奮地滿面紅光:“不,她說了。她不但說了,還說了好幾遍。她早就告訴我那張素描上的男人是誰了”

    肖易明驚詫地等答案。

    馬曉南:“是阿福”包蓉一直誤以爲汪懷芬是在啊啊呼呼地喘氣,其實汪懷芬是在反反覆覆地說阿福這個名字。

    因爲這個名字很久沒有出現,肖易明愣了好幾秒,才突然從記憶裏的角落裏把它翻出來。登時也興奮地大叫一聲:“啊是汪家一起失蹤的傭人,那個兒子”

    馬曉南點頭:“對,阿貴和貴嫂的兒子。”

    她連夢裏最後,還是小孩子的汪懷芬對着那個年輕人說的話也一起想起來了:阿福,謝謝你。

    她夢到的那個年輕人,是阿福

    一下子發現了這麼重大的事件,馬曉南哪還坐得住。反正時間也不早了,便火速趕去警局。肖易明當然不能讓傷員自己行動,只好也發揮一下優良品格,叫了一輛出租車陪她過去。

    鄭含和老胡聽他們說完,也不覺吃了一驚。大家都把阿福一家三口放到了一邊。因爲事件一直髮生汪家的房子裏,似乎又總是圍繞着汪家人,便自然而然地把阿福一家三口的失蹤當做了附帶結果。

    肖易明急切地問:“你們能確定,這個阿福的五官和汪、汪懷芬有點兒像”

    老胡說:“和汪尤其像。”望着肖易明道,“小夥子,你不懂。人的相貌雖然會受外在因素影響,但是遺傳的力量也是不可忽視的。血濃於水這話可不是白說的。”說着,就將兩張素描放在一眼,一一比劃給他看,“你看看他們的眼睛,都是眼角微微挑起的單眼皮,還有鼻子,鼻樑較挺,而鼻翼微寬。”

    馬曉南也跟着一起看。都說龍生九子還個個不同。不同裏,也畢竟還是有相同的地方。馬曉南就見過一對姐妹,明明是一個爹一個娘生的,卻一個漂亮,一個醜。可是你要把兩個人放在一起,還是能看得出五官的相似,就是放在一塊兒效果就不一樣了。

    老胡說得很對。

    兩個人的樣貌猛一看,是不同的。可是要將五官拆分開來看,眼睛和鼻子分明就是同一種類型。

    “當然,”老胡看着那張蒼老的阿福的畫像,中肯道,“這要是他年輕時的畫像就好了,對照起來會更直觀。”

    馬曉南心頭一動。不覺想起不久前自己做的那些亂糟糟的夢。最近夢到了年輕時的阿福,只可惜始終沒有看到正面,只有次把次側面。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就算夢到又怎麼樣她都很久沒有夢到有用的東西了。就算夢到了,又怎麼能肯定就真是阿福的面貌

    還不如想些有用的。

    於是她接着老胡的話問:“阿福和汪有血緣關係嗎”

    得出這樣一個結果也是理所當然的。

    肖易明就比她想得更直接:“難道,阿福是汪蕙全的私生子”

    鄭含補充:“也有可能是汪太太和阿貴的私生子。”

    老胡皺着眉頭道:“這麼說來,阿貴,貴嫂和阿福的失蹤不是附帶結果。他們本來就是汪家的相關者。”

    可惜這一家三口雖然很有可能不是血緣上的一家三口,且暫時這麼說吧的資料太少了。主要第一手資料還是當年朱嫂的回憶,但當時朱嫂接受採訪時,就因爲受到那位報社前輩的引導,而將敘述的重點放在汪家人身上。阿貴三口只是一帶而過,甚至連他們是圓是扁都不知道。

    如果是現在發生的事,網絡上會有海量信息。可惜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別說網了,連電腦都沒有,上哪兒去翻。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