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曼隨即不留情面地嘁了一聲：“省省吧，我還沒到跟自家哥哥算救命錢的地步。再說就你那點兒財產，”又不屑地嘁了一聲，“留給你媳婦兒吧。”涼嗖嗖地掃了他一眼，“前提是你找得到媳婦兒。”
簡寧笑了。他們家愛的表達方式就是這麼奇特。
丁小曼正色：“你真該去見姨婆了。那個地方越來越不穩定了。”
簡寧：“我知道。”
丁小曼：“如果青虯可以從那個地方出來，其它的東西也當然可以。”
簡寧嘆一口氣。臉色不大好。
“話說回來，”丁小曼又在牀沿坐下，“正事兒你不管，閒事兒倒挺愛管的。爲了外人至於做到這一步嗎”
簡寧：“我沒那麼多奉獻精神。事情也超出我的預期了。早知道這麼麻煩”
“還騙人”丁小曼一口截斷，“就算是後來，你也有的是機會自己跑掉，還不是爲了要救那些人”
“”簡寧皺起眉毛，把眼睛一閉，“我頭疼。”
丁小曼：“活該。”
簡寧只好把眼睛又睜開：“你到底是不是來照顧我的”
丁小曼：“”端過小砂鍋，揭開蓋子，“你家冰箱裏東西也太少了。就找到幾個雞蛋和一把青菜，煮了點青菜蛋花粥，先喫着吧。”
丁小曼沒有動手幫忙的意思，簡寧只好自己坐起來，費力地靠在牀頭。丁小曼看他拿個勺子手都在抖，終是沒再狠下心，一把從他手裏拿過勺子，端起小砂鍋一勺一勺地喂他。
“到底什麼時候去見姨婆”她一邊喂一邊問。
簡寧一邊喫一邊回答：“儘快吧。”
“儘快是多快”
“儘快。”
“你就拖吧”
第九個故事完
第十個故事：玉碎，開始
葉莫從第一腳踏進這房子，就覺得不對勁兒。
倒不是說她有什麼過人的天賦，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或者直覺超強之類的，而是因爲她是一個有點兒神經質的人。哪怕一點點的不同尋常，也會引起她的注意。
就像現在，她一眼就看到地板上靠近牆根的地方，有一層薄薄的，被風吹散的白灰。
後面的管理員也很機靈，看她盯着那層白灰便連忙笑道：“上面的住戶走得很匆忙，大概是他們弄的吧。”
“他們”葉莫聲音一揚。
管理員：“是對小夫妻。”
“哦。”
管理員又道，“也不很髒。要不然，我一會兒給你拿個吸塵器來”
葉莫微蹙着眉頭，看着白灰：“算了，我自己掃一下就行了。”
管理員立刻道：“是呀。葉小姐，我們這裏的房子很緊俏的。你住了就知道了，又方便又舒服，環境也好。這幢樓上住的，都是在公司裏工作的，沒有三教九流的那些人。”言語頗有些自擡身價。
葉莫這才擡起頭來。
管理員說得也不很吹。這裏是針對普通白領的青年公寓，統一裝修。每套房子都是一個整的大房間，隔出一個小衛生間，開放式小廚房，還附帶一個小陽臺。大約四十平方米。雖然空間不很大，但裝修得頗爲精緻，是時下很流行又不會太豪華的田園風。每月租金一千五。比起之前的租屋是貴了五百塊，但是地段要好得多。周邊配套設施也很齊全，超市就在對面，樓下就有公交站臺，出行真地方便多了。就衝這個，這五百塊花的也值。
而且，她也已經交了一個季度的租金外加一個月的押金了。
想到這裏，葉莫才勉強放下心中的不快。
管理員見她眉頭展開，便也想功成身退，笑道：“那我就不打擾你收拾了。我就在樓下，有事打個電話就行了。”
葉莫便也客氣了一句：“行，以後麻煩您的日子多着呢。”笑盈盈地將人送出門外。
關好門，迴轉頭來，視線有意無意地、一下子落在那薄薄的灰上。終是覺得礙眼，便將袖子一捋，從小衛生間裏拿出掃帚和簸箕刷刷地掃乾淨。掃上去才發覺，那灰頗有質感，並不是灰塵一樣的輕漫，輕輕一掃便會揚起來。每一次掃下去，都能從掃帚上清晰地感覺到有一些粗礪，好像砂子一樣不停地摩擦來摩擦去。
葉莫又扒拉了兩下，竟然在灰裏發現了一些細小的顆粒。她蹲下身子，用手指撥了兩下，那種粗礪的感覺越發明顯了，還隱隱約約地閃着光。原來真的不是灰，而像是石英一類的碎屑。
之後又在牀下發現了一張撕開的小塑料袋，好像是用來裝手鍊的，上面印着慈元閣三個字。大概是前面的住客買的吧。
行李本來就不多。只先帶了幾件秋天的衣物，還有一隻筆記本。
那邊的房子還沒到期，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搬。
房子還是很乾淨整潔的。事實上除了那一堆說不出名堂來的碎屑和那一隻塑料袋，葉莫把整個房子的角落都看遍了，也找不出需要整理的地方來。上面的住戶走後，管理員特意整理過了嗎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會吧。要真這麼負責，還會留下這麼一大攤碎屑嗎
那是上面的住戶本來就愛乾淨
可是也不對啊，不會特意製造這麼一堆碎屑吧。
正有點兒納悶，手機忽然響起來。葉莫一下子被驚醒了，才發現自己一不小心，竟然又跟一堆可有可無的碎屑計較上了。
自己也覺得好笑地搖搖頭，便連忙接起電話。電話那邊立時傳來一道清脆而又愉快的年輕女人聲音。原來是她經常合作的一位編輯。
葉莫笑着喂了一聲：“曉南”
電話那頭正是馬曉南：“今天入住新家了怎麼樣”
葉莫舉着手機又四處掃一眼：“還不錯。”視線不經又落在那堆碎屑上，不免又加一句，“稍微打掃一下就行了。”
馬曉南：“中午請你喫飯啊算慶賀你喬遷之喜，順便再說一下稿子的事兒。”
葉莫也沒多客氣：“行，請作者喫飯，你可以跟你們社報銷。公款喫喝，我最愛”
說得馬曉南也在那邊笑起來。兩個人約好在新開的紙上烤肉見面，便先掛了。
在別人眼裏，葉莫的本職工作是公司文員，業餘是寫作。可在她自己的眼裏，寫作纔是本職，文員倒是業餘。這麼說也不對，寫作是她的愛好。只不過她又沒那麼本事，能只靠愛好來喫飯，所以必須有一份工作。老實說，工資也不高，不過好就好在事情也不多，能保證她有足夠的時間寫東西。一開始的幾年是很累的。寫作並沒有很多人以爲的那麼炫、那麼富。
網上經常爆出說誰誰誰寫網文就一夜暴富了，就在前不久，她還看到一則新聞：說是一個農民工小夥打工連回家路費都掙不上，一怒之下乾脆辭職不幹，轉去寫網文，結果很快就成了百萬富翁。對於這種新聞，她一般看看就直接翻過去，連笑都懶得笑了。再差、再水的文章也是要動腦子寫的，就算不動腦子，那麼多字光是打出來也要不少時間，哪是那麼容易就出來的
反正她是沒有這麼炫過。苦哈哈地寫了這麼多年，總算有點兒固定約稿。這兩年確實能掙些錢了，前幾年還是要憑着自己的真心喜歡才能堅持下來的，要衝着錢去，早虧死了。
總而言之，她是不相信隨隨便便就能成功。想做出些事兒來，就得被這世道慢慢地磨。
將地面打掃乾淨，又將傢俱擦了一遍後，距離約定的時間也差不多了。葉莫便將垃圾袋紮好，一手拎着，另一手拎上自己的小包，便出發了。垃圾就從樓道的垃圾通道丟了下去，啪嗒一聲，砸在了一堆黑色垃圾袋上。她習慣性地拍了拍手，卻從手上騰起一陣薄薄的塵霧。手指上也有一種乾燥粗糙的感覺。
不覺低頭一看，藉着樓道里良好的採光，正可以看見手指頭上有一層稀薄的灰。葉莫愣了一下才想起來，可能是剛纔拎垃圾袋，倒在裏面的那些碎屑漏了一些出來，蹭到手上了。
雖然她沒什麼潔癖，但纔打掃完房子、洗乾淨雙手，現在又中間了兩手灰，心裏多少還是有些疙瘩。忙從包裏掏出一張溼巾，仔仔細細地擦乾淨，又往垃圾通道里一扔。沒料到，活動蓋一開，又是一陣煙霧騰上來。儘管活動蓋嘩啦一聲馬上合上了，可是還是有一些煙霧從垃圾通道里瀰漫出來。
葉莫連忙後退一步，揮了兩下胳膊。
本來還以爲是垃圾袋扔下去後，震起了垃圾通道里的灰塵。可很快，她就發現不是了。
因爲光亮裏，她能看到一粒一粒極細小的碎屑正在空氣裏翻騰。就像平時不小心掃起灰塵一樣。但是又有一些不同。那些碎屑好像能發出、或者是反射出微弱的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