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她在門前又是作揖又是求饒,丁小曼還是堅決地拿鼻孔對着她。連簡寧一根毛都沒讓她看見。

    當然這些事,包蓉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簡寧冒着巨大的危險,很英勇地救了很多人,對簡寧的癡迷程度直接爆表。

    而且不光是他們受了很嚴重的傷,周圍的很多居民都被青虯和黑貓的吼嘯聲震昏過去,直到昨天,鄭含還告訴她,那個拜託他們調查李家夫婦失蹤的阿姨說,附近的居民一說起那天聽到吼嘯聲,還人心惶惶的呢。

    馬曉南也真心覺得青虯事件太刺激了。

    想來想去,她也鬆口了:“好吧,你說得對。”也很嚴肅地看着包蓉,“要不然這次就別管它了。”

    包蓉:“你真想通了”

    馬曉南狠狠地點點頭。雖然她好奇心比一般人旺盛了一點點,但說到底也是怕死的凡人一個。

    包蓉頓時鬆了一口氣,非常滿意地一拍馬曉南的後背:“這纔對嘛”一把勾住她肩膀,“走,姐請你喫頓好的。”

    時間轉眼到了晚上十點多。

    葉莫把從公司帶回來的文件也整理完了。晚飯喫得比較隨便,就是超市裏買回來的半成品蓋澆飯,在溫波爐裏轉了一下。喫完的碗先放在一邊,又給自己泡了一杯檸檬蜜茶,就開始趕稿了。

    頭頂上的大燈沒開,只開了一盞節能護眼檯燈。

    白色的燈光照亮了書桌和電腦,遠一些就只有淡白的光暈,再遠一些還是灰灰的,像是月色照耀下的黑暗。

    她很快就進入了狀態,兩隻眼睛緊盯着屏幕,鍵盤發出微弱的、有節奏的聲響。新泡的檸檬茶只喝了一口就被遺忘了,在一旁散發着淡淡的白色香氣。

    房裏沒有一絲風,白色的香氣便在安靜裏,嫋嫋地往上飄。

    但不知什麼時候起,白氣有點兒傾斜了。如果是有風的話,那風似乎就該是從葉莫的背後吹過來的。

    可葉莫仍然在投入地敲擊着鍵盤,遲遲沒有發覺。她正面對着的陽臺落地窗外面已是漆黑一片,只有遠方的燈光不時閃爍。黑暗將那一大片玻璃變成了一塊鏡子。

    鏡上清楚地映着葉莫和她的電腦,她手邊的檸檬茶,以及她身後的一道身影。

    那是一個身材苗條的年輕女人。白色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顯出一種可疑的慘白。她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站着,也不發出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空氣裏除了輕微而有節奏的打字聲,好像又多了另外一種聲音。

    沙沙的,很細微,也很綿密,猛一聽有點兒像上百條春蠶在不停地咬食桑葉的感覺,剛開始聽還不覺得,時間長了,還真聽得人背上冒起了雞皮疙瘩。

    沙沙沙沙,單調而重複。好像那些蠶喫完了桑葉又轉移到你的胸口裏,一小口小口卻很迅速地咬食起心臟來。

    但是葉莫還是沒有動,女人也一樣。她們好像都沒有聽見那令人寒毛直豎的聲音。

    如果說葉莫的手指還會動,身體也會偶爾晃動一下,這個女人簡直就像冰雕一樣,連最細小的晃動都沒有。她垂放在身體兩側的手也潔白得像被刷上了一層白色的油漆。真讓人懷疑,她是不是一個人會不會真是一個塑像。

    就在這時,女人終於有了一個細微的變化。

    正確地說,並不是她本人發生了變化,而是響起很輕的啪的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她身上掉落在了地上,就在她的腳邊。那是一小片很薄很薄,類似白瓷一樣的東西,一落到地上的瞬間又碎裂成了好幾塊,變得更細小。

    這還沒有什麼可驚詫的,但隨之又啪的一聲,掉落下另一個東西

    一隻眼睛。圓圓的眼球那麼大,後面拖着血糊糊的血管和肌肉。

    馬曉南啊地倒抽一口冷氣,突然醒過來。她瞪大了眼睛躺在牀上,急促地喘了好幾口氣,才翻身去擰開牀頭燈。

    最後的那一幕太嚇人了。

    她還記得那隻眼睛啪的一聲,連滾也沒有滾,直直地正對着她。

    馬曉南心口撲通撲通直跳,幹躺了一會兒,忽然聽見有人道:“這次夢見的,好像是你的朋友”

    馬曉南心口又是一沉,不過還好,她有點兒習慣了。比起這個神出鬼沒的縛地靈,果斷還是剛纔的夢更可怕一些。

    “大哥,”她無奈地喘一口氣,“你就非要這樣招呼不打一個地出現”

    縛地靈正坐在她書桌前的椅子上,側過身子看她,根本沒有搭理這句話的意思。現在他又恢復了以中山裝出現的模樣。

    馬曉南只好從被窩裏坐起來,將外套披上:“你在窺視我的夢”

    “嗯。不過這次看得不是很清楚。”

    馬曉南:“什麼意思你以前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基本上,只要我想看,都可以。這次看不清,可能是因爲你對我的力量還是有些排斥吧。”

    “”馬曉南有點兒不舒服。自己的夢被人一聲不吭地想看就看了,總覺得有一種不亞於穿着衣服還被看光的衝擊。

    “還是趕緊說說你那個朋友吧,”他說,“她好像遇上麻煩了。”

    馬曉南:“你究竟看到多少”

    縛地靈:“這麼說吧,就像你們看電影的時候,有人在幕布上又蒙了一片白紗。”

    馬曉南一下子明白了,不過其實也沒差多少。因爲她看到的那個站在葉莫身後的女人,也主要是從玻璃上映出來的。雖然玻璃在黑暗裏可以當鏡子,但比起真正的鏡子還是有差距的。人物會映得半透明的,輪廓什麼的還是看得清楚的,只不過要精確到五官,就不那麼容易了。

    “會是,什麼惡鬼嗎”她問。一個人形的詭異東西,她的大腦裏一定會第一個跳出鬼字來。

    縛地靈卻搖頭:“不大可能。”

    馬曉南:“爲什麼”

    縛地靈:“因爲可以從玻璃上映出她的身影來。”

    “哎”馬曉南意外了,“不是說,正常情況下看不到的東西,可以從鏡子裏看到,還能被照相機和攝像頭拍到嗎”

    “絕大多數情況下,都不會。”

    “爲什麼”

    “這是最簡單的物理問題吧”他說,“鏡子、照相機和攝像頭之所以可以拍到人,都是因爲有光線的折射和反射。其實原理是和眼睛看到東西是一樣。如果眼睛看不到,鏡子和照相機、攝像頭又怎麼會拍到”

    “”馬曉南還真沒這樣想過。

    “而且之前也說過了,鬼其實也是精神體。什麼叫精神體,就是沒有實體的。沒有實體,怎麼可能折射和反射光線呢所謂的見鬼,其實是因爲鬼這個精神體影響到了人的精神,在大腦裏形成的幻覺,並不是真的用眼睛看到的。”

    馬曉南頓覺醍醐灌頂。

    但是隨即又想起一個反例:“可是,我記得肖易明的師兄他們,在泗州遇上婚紗女鬼時,拍出來的照片就變形了,但其實是拍到了那些女人的臉。”

    “所以我才說是絕大多數情況下,纔不會。”

    “什麼意思”

    “這和鬼魂的能量有關。當能量超強的時候,有時也有可能會實體化。”

    “實體化”馬曉南睜圓了眼睛,“就是,像人一樣,可以被眼睛看到的鬼”

    縛地靈點了一下頭:“肖易明應該跟你說過吧。成鬼就已經是個小概率的事了。很多人死了,精神也就隨之消亡了。只有少部分精神力較強的人才有可能成爲鬼魂。”

    馬曉南:“對。精神力強也分情況。有的是天生的精神力強,也有的是因爲死不瞑目,因此激發出強大的精神力。最不妙的就是第三種,天生精神力就強,可還碰上了死不瞑目的事。”

    縛地靈:“所以,泗州的那些婚紗女鬼雖然生前都只是普通人,但是因爲死得太悽慘,怨氣不散,所以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實體化,因此纔會被照相機捕捉到變形的臉。”

    馬曉南不覺捂住嘴,無聲地啊了一下:“那些女鬼死那麼慘,也只不過實體化到那種程度而已可我剛剛看到的,是千真萬確的一個實實在在的人呃人形”

    縛地靈:“實體化的鬼魂的概率就更小了。小概率中的小概率。”

    “”那還是先往好的一方想吧,“如果不是鬼的話,那會是什麼呢”

    縛地靈:“讓你蒙着一層紗看電影,你還看得出來誰是誰嗎”

    馬曉南:“呃”

    縛地靈:“更不用說誰是什麼東西了。”

    馬曉南可惜地抿了抿嘴。

    “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縛地靈望着她,“你的這個朋友有麻煩了。”

    馬曉南心頭一顫,忙擡頭,正看到縛地靈朝她淡淡一笑。

    “要不要救她,你自己看着辦吧。”

    說完,又一聲不響、毫無預兆地消失了。

    葉莫是在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裏驚醒的。抓起放在牀頭的手機一看,還不到八點,不由得痛苦地皺起眉毛又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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