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過了幾天以後，又是莊懷秋主動來約她。雖然田園園努力將另一個田園園的死和奇怪經歷都拋在腦後，莊懷秋也很努力地製造各種各樣的相處，但兩個人的感情始終不能升溫了。
終於，到了兩人相識一個月的那天，莊懷秋藉着一起出來喫飯，先向她攤牌了。
第四章
“我代課到明天就結束了。”他一開始說得很委婉。
但田園園還是聽得出來，便嗯了一聲，可有可無地加問一句：“離開以後，你想做什麼工作呢”
莊懷秋笑了：“現在還不知道。再看看吧，也許再找一個短期的工作，或者靈活一些的。”
田園園心裏一動，脫口問道：“你還在到處找那個田園園的男朋友”
莊懷秋默認了。
田園園也不想多管閒事。但忍了一下，還是沒忍住：“別找了。找到了，那個田園園也不能死而復生。而且，萬一你也被傳染上那種怪病怎麼辦”
莊懷秋有點兒訝異地看了一會兒田園園，才道：“謝謝你的關心。但是我一定要找到他。”他輕輕地抿了一下嘴脣，“不找他，不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不甘心。”
田園園看他一臉的堅定，便也不再勸說。
兩個人安靜下來。但也只安靜了一會兒，還沒來得及難受，就被莊懷秋打破了。
“對不起。”他低低地說。
田園園爲他突如其來的道歉一愣：“好好兒的，你爲什麼要這麼說”
莊懷秋的臉色變得晦暗，很難開口似的。又靜了一會兒，才說：“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田園園也不知道爲什麼，一聽他這麼說，心裏頭就突然咯噔一響。有點兒害怕。
“什麼事”她緊張地問。
這一次莊懷秋沒有停頓，馬上就回答了。還回答得很流利。他是徹底地下定了決心吧。
“過幾天，你就會覺得皮膚有點兒不舒服了。”
田園園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她當然還記得莊懷園和她描述過的，那種怪病的發病過程。心臟登時在胸口裏嗵的一聲，用力而又快速地跳動起來。
“你，你什麼意思”她一開口，就不自覺地打了一個磕巴。
莊懷秋沒有看她，只是盯着自己眼前的杯子。杯子裏的咖啡已經喝光了，只剩下一些褐色的殘液留在杯底。
他也不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按照自己的節奏往下說：“一開始只是覺得有點兒幹，很快就會覺得癢。千萬別抓。抓了只會讓你的皮膚破損得更快。”
田園園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我也不知道這樣能撐多久。”他說，“再往後，皮膚會越來越癢，越來越脆。也許癢得你受不了，終究會去抓。也許你忍住了，但是時候到了，再輕微的碰觸也會讓皮膚自己脫落”
隨着他平淡而低沉的敘述，田園園的心一點一點地覺了下去。
莊懷秋終於擡起了頭，再一次看向她，也是最後一次看向她。他從口袋裏掏出一隻小小的禮品袋，放到她的面前：“就算是分別的禮物吧。你願意戴就戴着，是開過光的。”
離開前，他有點兒低地又道了一次歉：“對不起。”
女學生的視線下意識地向老師的手腕，脖頸處掃去，但是都沒有找到她想找到的東西。
“你沒有戴”她問，“是什麼東西”
老師：“是沒戴。就是他在慈元閣買的一條手串。”
女學生：“你怎麼不戴呢”
老師：“我心裏沒底。”
女學生：“你不會扔了吧”
老師：“那倒也沒有。”
不敢戴，但也沒敢扔。女學生覺得自己也不是不能體會她的想法。
女學生：“”
老師：“”
兩個人正覺得沉靜得有點兒過頭，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女學生在門裏問道：“誰”
一道很陌生的聲音回道：“我們是送免費品嚐的酸奶的。”
學校有上萬的學生，也是不小的消費羣。不少廠商盯住了這個市場。因此宿舍裏，時不時就會有一些贈送免費試用品的活動。
站在她們眼前的，竟然是早已被室友打發走的馬曉南和葉莫。原來剛纔那一聲回答，是葉莫說的。怪不得聽起來那麼陌生。
迎上兩個田園園驚愕極了的眼神，馬曉南和葉莫自己走了進去把門關上，不等她們發問，便先說清楚。
“我們在樓下徘徊了一陣子，結果看到你室友神色匆匆地走了出來。”馬曉南說，“於是我們攔住她又問了一遍，她才承認你們都在寢室裏。所以，我們又上來了。”
兩個田園園不由得又是一驚。如果是從那時候她們就上來了，她們剛剛的對話，豈不是全被聽到了
隨後，葉莫就證實了她們猜測：“你們兩個和莊懷秋打的交道，我們在門外都聽見了。”又問，“你們兩個是怎麼認識的”
老師回道：“也是偶然。莊懷秋走後，我一直都很留意自己的身體狀態。當發現和他所描述的病情越來越相似後，就去了市第三醫院。結果就在那裏碰到了她”
馬曉南和葉莫瞭解地點點頭。市第三醫院的皮膚科，是全市最好的。
女學生帶着點兒敵意地冷笑了一聲：“你們既然都知到了，竟然還敢跟我們接觸就不怕我們把怪病傳染給你們”
馬曉南也不想跟她多費脣舌，只是實事求是地道：“我們可以幫你們。多兩個人自願幫你們，難道不是好事”
女學生咬了咬嘴脣，一時還不能轉過這個彎。還是老師更沉穩一點，朝她安撫地看了一眼，然後看向她們。
“可是你們又能怎麼幫我們呢”她也實事求是地道，“這件事，連我們兩個人當事人加在一起，都還理不出頭緒。更何況你們什麼情況也沒有。”
馬曉南隨即道：“也不是完全沒有。”
便和葉莫將她們打通了莊懷秋手機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女學生和幼兒園老師也都意外極了。在她們的印象裏，莊懷秋纔是找人的那一個。他一直都在默默地、卻也想盡各種方法地搜索自己已經故去同學的男朋友。現在竟然又讓她們知道，原來還有人在找莊懷秋。
這算不算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呢
老師：“這個人一定知道些什麼。”
馬曉南：“我們也是這樣想的。而且，他好像對莊懷秋和你們打交道的模式也有所瞭解，一般都是相處一個月左右。”
葉莫忽然想起一個細節：“對了，那時候他先入爲主地以爲你也叫田園園，問起你和他認識了多久的時候，好像在那邊算着日子，說了十五，可是你之前明明已經跟他說了，你們認識了才一個星期”
這時女學生忽然叫了出來：“是陰曆十五。”她好像發現了很不得了的事，表情顯得很激動，“我跟他認識的時候，就是陰曆十五號的晚上。從醫院檢查完出來，也是他送我回的宿舍。他好像很喜歡看月亮。回宿舍的路上，他看了好幾回月亮。那天的月亮又大又圓。”
再仔細地回想了一下，便更肯定地說：“他最後一次來見我的晚上，也是陰曆十五號。只是那天是個陰天，月亮沒出來。”
經她這麼一提醒，老師的臉上也露出了可疑的喫驚。
葉莫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你也是嗎”
老師有點兒慌張地醒過神來：“好像是的。他認識我沒幾天，就是陰曆十五了。那天約完會，我們還一起坐在街心公園的石亭子裏賞了一會兒月亮。”
葉莫：“他說過什麼沒有”
老師搖搖頭：“也沒什麼啊就是說這月亮真美啊。”說實話，要不是突然提出這一茬，她根本不會覺得這有什麼值得注意的，“現在想起來，他好像真地挺喜歡賞月的。不管是滿月，還是新月，還是殘月。第二次月圓沒幾天，我們就分手了。”
也就是說，他和每個田園園相處，都會經歷一次完整的，由月圓至月虧，再至月圓的過程。
而且，莊懷秋很可能對這位幼兒園老師多了一些真感情。因爲這個田園園在和他的交往過程中，也更多地表達了對他的關心。在瞭解那種怪病的同時，比起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她更關心了莊懷秋自己的安危。於是，莊懷秋和她的相處也比和另一個田園園更長一些。
恐怕按照莊懷秋的原定計劃，只要等到第二次月圓，他就可以離開了。
而他不僅和她多相處了幾天，還在離開時，留了一份禮物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