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頭還是把他送的那條手串帶上吧。”臨走時，馬曉南對老師說。
老師驚訝地看着她。
葉莫也很贊同：“莊懷秋要害你的話，什麼也不必送就行了。特意再送條手串，不是畫蛇添足嗎”
老師沉默了。
女學生的神色也有了一絲波動。
“我們明天就去一趟嫦娥鎮，”馬曉南說，“你們也不方便，就不要到處跑了。自己小心。”
到嫦娥鎮有直通的火車，一個多小時。馬曉南訂了第二天一早的火車票。
晚上，兩個人便早早休息。
馬曉南睡到半夜醒來，有點兒餓了。出了臥室，卻見客房門下縫隙裏，依然透出桔黃的燈光。雖然不知道具體時間，但應該已經過了十二點吧。難道是葉莫還在趕稿
馬曉南走到門邊，輕輕敲了敲門：“該睡了，明天一大早就得起來了。”
但是門裏面卻並沒有傳來回答。
也許是寫稿寫得太投入了吧。馬曉南自己也有經驗。寫稿寫得來感覺，最怕被人打擾，就算之後再撿起來，續得上文，也很難續得上感覺。
只好聳了一下肩膀，隨她去了。
來到樓下，從廚房冰箱裏拿了一瓶奶茶，倒進玻璃杯。用溫波爐打熱。
端着熱乎乎的奶茶喝了兩口，還是覺得得喫點兒乾貨才能讓肚子滿意，馬曉南便又從客廳櫃子裏翻出一包餅乾。把餅乾也放到茶几上的一剎那，忽然從眼角的餘光裏看到奶茶杯裏激起一點細微的漣漪，還發出了很輕的咚的一聲，奶茶都濺出來了一些。
好像有什麼東西掉進了奶茶裏。
馬曉南擡頭一看，什麼都沒看見。
又拿起杯子看了又看，還找來一把勺子在奶茶裏撈了好幾遍，每一遍都只撈出椰果而已。就算沒撈出東西，也不想喝了。剛剛她明明看得很清楚，肯定有東西掉進杯子裏了。
真是倒黴，隨便墊個肚子都不行。
一邊心裏犯着嘀咕，一邊端起杯子走進廚房裏，嘩啦一聲倒進水池。濃香的淺褐色液體迅速地流進了下水管道，只有白而晶瑩的椰果被留在了過濾網裏。不過，也好像不全是半透明的條狀物。
馬曉南將過濾網拎了出來，一股腦地倒在水池底，拿了一根筷子撥了兩下，裏面現出一片白色不透明的片狀物，大約有成年人的小手指寬，三四公分長。上面有龜裂的紋路，雖然被奶茶淋溼了，但表面上還是閃動着很瑩潤的光澤。像是從某個很光滑的白色物體上剝落的碎片。
馬曉南又用筷子撥了一下，明明也沒用多少力氣，那碎片卻突然粉碎了。
心裏莫名其妙地一麻。但是也沒能想太多。站在水池邊，對着那碎片發了一會兒呆，終於還是算了。打開水龍頭，將碎片和椰果一股腦地衝進了管道。
馬曉南把杯子沖洗乾淨，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這次就只倒了白開水，回到客廳喫起餅乾。
吃了兩三塊，忽然又是咚的一聲輕響。
這次她看得更清楚了。因爲她是正視前方時，看到有東西掉進了水杯裏。她又擡頭看了一眼天花板。這一次看得要久一些，但可惜的是，仍然沒能看出任何的異常。
低下頭，再去看茶几上的水杯。水杯裏的白開水正盪漾着圈圈漣漪，又是一片和方纔差不多大小的碎片沉到了水底。透明的水體裏似乎還有一些鐵鏽一樣顏色的東西擴散出來。
馬曉南不覺皺起眉頭，看着那可疑的顏色在水裏慢慢氤氳開來。她小心翼翼地端起杯子，湊上去輕輕嗅了一下。
結果當然是什麼也沒有嗅到。
畢竟，就算有什麼，也被稀釋掉了。
只是纔剛換的一杯水就這樣，又被不知名的東西污染了
正猶豫着要不要再換一杯，突然又是咚的一聲，又是一片直直地掉進了水杯。馬曉南本能地閉了一下眼睛。還有溫熱的水被濺出來，落在了她的臉上。
再睜開眼睛，杯子裏的水又飄起了可疑的鐵鏽色。可能是有上一次做墊底，這一次顏色變得更濃了。
馬曉南看着那絲絲縷縷從碎片裏飄出來的顏色，約有兩三秒鐘，突然明白了。她吃了一驚，再一次湊到水杯前，仔細地、更仔細地嗅了一嗅。沒錯有一股淡淡的腥氣。
這不是什麼鐵鏽的顏色而是被水稀釋得極淡的血液的顏色。
從後背上猛地竄起一股寒意，嚇得她一把將杯子丟回了茶几上。因爲力道有些大，在放下杯子的一剎那，水波盪漾的同時，沉在杯底的兩片碎片一起震得更碎了，像是粉末一樣，在水底騰起一陣淡淡的、白色渾濁。
馬曉南不敢再一個人待在客廳裏，調頭就往樓上跑去，直奔葉莫的客房。她在門外狠狠地敲門。
“快開門”
等不及葉莫答應，便自己一把擰開了門鎖。
門裏，葉莫果然還背對着她，正坐在桌前奮力地敲擊着鍵盤。只開了一盞檯燈。偏向桔黃的燈光昏昏籠罩着她。
馬曉南緊張地道：“客廳裏有點兒奇怪”
葉莫卻依然沒有理她。
馬曉南也不管那麼多了，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轉過來。
葉莫冷冷地看着她，皮膚白得發出光澤，像漢白玉一樣。左邊臉頰上露出三處血紅的肌肉，鮮血正順着漢白玉一樣的皮膚慢慢地往下流，流到下巴上，又滴到她的衣服上
啊
馬曉南頓時發出一聲驚叫。
她一下子坐了起來，眼睛睜得大大的。喘了兩口氣，第一件事就趕緊打開了牀頭燈。擺在牀頭櫃的電子鐘跳動了一下，顯示現在是凌晨一點零五分。
原來她又做夢了。
馬曉南掠了一把頭髮，指尖摸到額頭上全是汗。心裏到底不能說平靜就平靜下來，還是跳下牀，要去客戶確定一下，才能安心。
客房底下的門縫還有光透出來。
馬曉南站在門前，盯着那透出來的微弱的光，不由自主地又有些怯場。剛纔的夢裏，她也曾這樣停在門前，看到從底下的縫隙裏透出燈光。
她深吸了一口氣，不讓自己多響，一把擰開了客房門。
喀嗒一聲，門打開的同時，坐在桌前的人也轉回了頭，有點兒意外地看着她：“咦你也還沒睡”
馬曉南站在門邊多看了幾眼。
燈光裏的葉莫很正常，臉上完好無缺。別說破損得露出血紅的肌肉了，就連一個撓痕都沒有。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都幾點了”驚恐過後，難免帶上一些遷怒的嗔怪，“都跟你說了明天要早起的。”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你到時候起不來，我可不帶你了。”
其實馬曉南心裏真有幾分不想帶葉莫同去了。
自從做了第一個有關葉莫的噩夢，她就覺得葉莫也身處危險之中。現在，又接着做了有關她的第二個噩夢。不禁讓她覺得，搞不好葉莫比那兩個田園園的處境還危險。
但是，放她一個人在家，又一樣不放心。
葉莫自然不知道她嘴上說得輕鬆，其實心裏都轉了這麼多彎兒。只是笑着告訴她：“在幼兒園做老師的那個田園園說，莊懷秋和她分手的時候，送過一條慈元閣的開光手串我記得我剛搬進青年公寓的時候，在地上也掃到過一個裝飾物的小袋子，是同一家的。還有”
“還有那包裹，”馬曉南隨即接上，“快樂小果的，也是買的同一家。”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道：“會不會有什麼聯繫”
“我就是在查這個呢”葉莫讓馬曉南看電腦，“你看，這就是那家店。”
馬曉南第一反應，自然是去看店裏的寶貝。將所有的寶貝迅速地瀏覽了一遍，手串、墜子就是一家正常的飾物店。
正有些疑惑，卻見葉莫衝她一笑，安撫道：“先別急。”接着，又將購買記錄拉下來給她看。
馬曉南仔細地看去，很快就發現了那個她很熟悉的用戶名：快樂小果。看了一下收貨記錄，應該就是那天在公寓裏，葉莫代簽的那一單。
再往下看，十幾天之前，她又看到了快樂小果。
葉莫：“還有呢”也不再賣關子，將記錄刷刷地往下拉，一直拉到她想讓她看的地方。
馬曉南數了一數，在過去的半年裏，這個快樂小果在這家店裏一共買了四次手串。都是開光手串。半年之中在同一家買了四次手串，這種事生活中也不是沒有，但通常來說，私人購買不會這麼頻繁。可以說有點兒奇怪，也可以說還算正常。
但葉莫又提醒道：“你再看一下發貨地址。”
後面的三次，都是寫的青年公寓的地址。只有最早的那一次，寫的是
馬曉南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嫦娥鎮”
那後面一長串的具體地址先不去看，嫦娥鎮這三個大字，卻叫人怎麼也無法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