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曉南:“因爲你們已經分手,而且”略略深吸了一口氣,“他已經死了。”
田園園的面容只能用震驚來形容了。她張着嘴,眼睛睜得那麼大,好半天發不出任何聲音。喉嚨像是被卡住了,她自己也忘了還能怎麼辦。
一直到馬曉南和葉莫也露出喫驚,一起怔怔地看着她。
“田,田園園”馬曉南聲音都變輕了,好像怕嚇着她似的,“你,你還好吧”
田園園依然呆呆地望着她們。她不明白,爲什麼馬曉南說起話來,突然變得磕磕巴巴的了。她想問他,可是隻能費力地動動嘴脣,卻還是沒有辦法從喉嚨裏擠出一絲一毫的聲響。連一點點兒的喘息聲都很難發出。
她覺得自己好像一瞬間僵硬了。好像被一種不可說的外力,猛然間抽走了很多熱量。全身在僵硬裏,還迅速地變冷了。
雖然她沒辦法問出自己想問的話,但是馬曉南還是很快讓她明白過來,她到底是怎麼了。
“你哭了”
田園園一怔,下意識地抹了一下自己的臉,手間已是溼漉漉的一片。看着指尖的水跡,連她自己都很驚訝。
馬曉南和葉莫也不敢貿貿然地驚動她。陪着她一起呆了一會兒,才由葉莫再次打破這有點兒莫名悲傷的安靜。
“雖然你對莊懷秋的記憶不見了,”葉莫輕輕地說,“但是你對他的感情卻依然在。”
田園園神色微微一動。其實她也不是完全沒有懷疑過。
雖說很多事情都記不起來了。可是總會有一些殘存的影子在她的腦海裏搖來晃去。就像地上的影子一樣,總覺得在哪裏看過,可是又想不起來,究竟會是誰的影子。
馬曉南看出了她的動搖,忙問:“你現在的男朋友,到底是誰他跟你是怎麼說你們的關係的”
田園園抿了抿嘴脣,還想忍住。可是又一滴眼淚滑下。她實在無法忽略那股來自心靈深處的悲傷。她不是開始相信馬曉南和葉莫,而是開始相信自己的感受。
她還是說了:“他叫塗家強。他說,他跟我是老同學。他還拿出了我跟她以前的集體照給我看,小學、初中,直到高中,我們都是同學。他說他一直喜歡我,到大學的時候,纔跟我表白,他也沒想到我真會和他在一起。”
“而且,他對我真的很好。我喜歡的東西,他都知道。很多時候,我還沒想到的,他卻已經先爲我想到。”
“所以所以,我纔會相信他。”
田園園忽然問她們:“難道他都是騙我的嗎”
馬曉南和葉莫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對於這個人的體貼入微,她們倒是一點兒都不懷疑。他連對陌生人都很溫柔,更何況是自己喜歡的人。
可是,哪些事情是騙她的,哪些事情沒有騙她,她們這兩個非當事人,又怎麼能替她分得清
馬曉南只好道:“這個,還是要你自己和他當面談清楚了。”
葉莫:“但是你失憶應該不是因爲出車禍。”
田園園登時睜大了眼睛:“那是什麼”
“”葉莫和馬曉南對視了一眼,避重就輕地回道,“是因爲生病吧。一種很嚴重的怪病。”總不能跟她說,你其實已經死了。但是塗家強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又讓你死而復生了。
馬曉南也怕她再在這個問題上追問下去,連忙提前打上一個死結:“其實具體情況我們也不知道。我們之所以來找你,也是想向你瞭解一下。”
田園園露出茫然。
“可是你也不知道,”葉莫說,“看來只有塗家強才知道了。”
馬曉南:“塗家強在哪兒你能聯繫到他嗎”
田園園正想答應,一擡頭卻微微地睜大了一下眼睛:“不用了,他已經來了。”
馬曉南和葉莫一驚,一起回頭,正見一個年輕男人從走廊的另一頭微笑着走過來。中等身材,面目清秀,和她們從別人那裏聽到的描述一模一樣。他手裏拎着一隻紙盒,走得近了纔看清,原來是酸奶冰淇淋。
他笑着把酸奶冰淇淋遞給田園園:“你最喜歡這家的。我路過的時候,正好沒什麼人。”
馬曉南還擔心田園園會不夠冷靜,但她只是嗯一聲便接了過來。
塗家強這時纔看向馬曉南和葉莫:“這兩位是”
田園園張了張嘴,馬曉南搶先道:“我們想和田老師學瑜珈,今天就是先過來看看。”
馬曉南主動跟田園園道:“田老師,方不方便留個手機號我們有情況及時聯繫”
她看着田園園,田園園也看着她,會意地點了點頭。
得到了田園園的手機號,馬曉南和葉莫也知道他們會有很多話要說,便先離開了。
下樓的時候,葉莫問:“我們不會真就這樣走了吧”
馬曉南想也沒想:“當然不會”理所當然瞪她一眼,“我們費了多少勁兒才找到他們啊等他們出來,繼續跟”
葉莫衝她一撇嘴:“你不做偵探真是可惜了。”
兩個人就在對面的一家休閒餐飲店裏坐下,各點了一杯果汁,挑選的位置正好方便她們盯着健身中心的大門。等了有十來分鐘,田園園的瑜珈課要開始了,終於看到塗家強走了出來。
兩個人立馬丟下果汁。
塗家強幾乎一出門,就攔到了一輛出租車。換成馬曉南和葉莫就沒那麼走運了。左看又看,就是沒有出租車,只好眼睜睜地看着那輛出租車悠悠哉哉地開得沒影兒了。
兩個人只好插着腰唉聲嘆氣。
葉莫問:“現在怎麼辦”
馬曉南看看健身中心:“繼續等。跑了一個,不是還有一個嗎”
反正星期六。兩個人又折回休閒店裏,繼續喝果汁。
等到將近五點鐘,馬曉南算算時間,田園園的兩節瑜珈課該全上完了,便和葉莫留神起來。等啊等,眼看着一撥一撥男女揹着瑜珈毯出來,就是看不見田園園的身影。一直等到五點半,最後幾個背瑜珈毯的人也稀稀鬆松地走完了,馬曉南和葉莫終於坐不住了。
她們連忙攔住了那幾個人。那幾個人裏也有人認出了她們她們來找田園園時,他們在教室裏看見了。
“田園園還在樓上”葉莫問。
“田老師早走了啊”
馬曉南和葉莫大喫一驚。
馬曉南忙問:“她什麼時候走的啊我們一直在樓下等她,怎麼沒看見呢”
那人笑着說:“早走了啊。你們剛走沒一會兒,她就走了。”
這下,馬曉南和葉莫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兒了。
馬曉南嘴巴張得磕巴了一下,才說出話來:“她下午不是有課嗎”
另一個人說:“她突然請假了,說有急事。今天是另外一位老師代課的。”笑着轉頭,和旁邊的人說一句,“還是田老師帶得好啊。”
其餘幾個人紛紛地點起頭來。
葉莫又問:“可是我們還是沒看見她出來啊”
“哦,她可能是從後門走的吧。”回頭向樓梯後頭一指,“緊急逃生通道那邊。”
馬曉南和葉莫總算回過這個神了。原來她們在樓下,密切注意着從大門走掉的塗家強時,田園園就從緊急通道也離開了健身中心。
“啊”葉莫忽然想起來,“快打她手機。”
馬曉南忙也哦的一聲,連忙從包裏掏出手機,摁下了剛剛輸入的田園園的號碼。一點兒也不意外的,很快就得到了已經關機的答覆。
她們又被人家搶先一步了。
白忙一場。
眼見着到手的胡蘿蔔就這樣嗖的一聲,飛走了。兩個人還是抱着一絲渺茫的希望又回到樓上,試圖問到田園園的家庭住址。可惜好運氣又一次和她們無緣。田園園的那些同事,竟然沒有一個知道她的住址。唯一的可能就是去查員工檔案,但是人家當然不可能你想查就給你查了。這一回的大媽警惕性無比堅強,馬曉南和葉莫磨破了嘴皮子也沒得逞。
唉,夜路走得多,終於碰到鬼。
“要不我們明天再來看看”葉莫勸道。
馬曉南無力地抽抽嘴角:“你不會真指望她還會來吧”
葉莫:“唉”
兩個人只好垂頭喪氣地先回到馬曉南家。一起在沙發上癱坐了好幾分鐘,還沒回過這個神來。
馬曉南皺着眉頭:“真是想不通啊那會兒,她不是已經相信咱們的話了嗎她都知道塗家強是騙她的了,怎麼又會配合他來上這麼一手呢”
葉莫扭扭嘴:“你也聽她說了啊,塗家強對她好是真的啊”
馬曉南:“唉”
兩個人默默地再呆上個十幾二十分鐘,葉莫又問:“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