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正遠衝着視後鏡裏一笑，露出一口白得發亮的牙。
這個笑容，簡直就跟照片裏的小男生一個味兒。
馬曉南張着嘴靜了一會兒，連忙叫一聲：“大哥好”
楊正遠呵呵直笑：“弟妹，都說別客氣了嘛”
馬曉南這回可不敢了：“呵呵，要的要的。”
楊正遠：“弟妹真是冰雪聰明啊”
馬曉南：“呵呵，哪裏哪裏”
怪不得楊正遠一口一個弟妹的叫着，原來是正牌大伯啊就說他對鄭含那股子勁兒，一點兒也不像同學這麼簡單。
嗯，決定了。一定要跟未來大伯搞好關係
馬曉南一邊笑一邊默默回頭看一眼鄭含：你怎麼都沒說過
鄭含現在正在頭疼中：就不該坐楊正遠的車，早知道他肯定要擺明身份。
楊正遠：“他是不是從來沒跟你提過我”
馬曉南：“提過提過，提得少是真的。”
楊正遠：“就不要替他打掩護了，我們大學在一個班，這麼多年，你看班上哪個同學知道我是他哥”
這個馬曉南答不上來了，只好：“呵呵呵呵”
楊正遠：“那他肯定也沒跟你說過我們家裏是幹什麼的了其實跟你還有點兒關係呢”
馬曉南：“呃”耳朵豎起來了：跟她能有什麼關係
鄭含覺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了，掃了一眼楊正遠：“你今天的話已經太多了。我自己會說的。”
楊正遠抿着嘴做了個鬼臉。
鄭含感覺到馬曉南已經看了過來，轉過頭，馬曉南也確實在定定地看着他，就等着他說呢。只好吸了一口氣：“我爺爺是博雅的大股東。”
“博雅的大股東就是我們，城市日報所屬的那個博雅集團”
鄭含：“嗯。”
馬曉南暈了。
鄭含一直將馬曉南送進屋裏，馬曉南還是暈頭暈腦的樣子，完全沒有了平時的機靈勁兒。鄭含跟她說再見，她也只是嗯了一下，默默地關上了門。回到車上，就看見楊正遠幸災樂禍的臉。一股想一拳打在他臉上的衝動油然而起。只可惜做慣了法醫，控制力始終比常人好得太多，有意識地做了三個深呼吸，硬生生地把那股衝動又壓回去了。
這一回，鄭含坐在了副駕駛座上。
“喂，今天可不能怪我啊”楊正遠飛快地倒打一耙，“你自己的女朋友，你應該早就告訴她的。”
鄭含冷冷地瞪他一眼。
楊正遠一撅嘴，還是不怕：“你瞪我也沒用。我跟我女朋友一早就開誠佈公了。兩個人在一起，坦誠是最重要的吧”
鄭含氣到一半，又癟了。楊正遠這幾句話說得還挺像人話。
“我也沒有要隱瞞她的意思，”他說，“不是你多嘴，我自然會找個適當的時候告訴她的。”
楊正遠：“好好好，是我多嘴。”隨即又回刺一槍，“你跟我解釋又沒用。你得跟你女朋友解釋吧”
鄭含：“”
楊正遠又想幸災樂禍了：“我看她今天受的打擊不小。”
鄭含瞥向他：“這可真要謝謝你。”
楊正遠：“”抿着嘴笑。
兄弟倆在車裏安靜了一會兒，鄭含嘆上一口氣，還是主動問了：“爺爺最近怎麼樣”
楊正遠：“還不錯。現在就是定期去醫院做檢查。”
鄭含點點頭。老人家三年前被診斷出了再生障礙性貧血，因爲年紀大了，也不適合再做手術，所以一直採取的保守治療，在家療養。
想起老人家，鄭含改變了主意：“先別送我回家了，去看看爺爺吧。”
楊正遠正等着他這句話，馬上一打方向盤，在最近的路口改變了方向。
到達郊外別墅，保姆對他們都很熟悉，連忙將他們迎進來。楊正遠問起外公在哪裏，保姆說私人護理陪着他在後花園散心。兩人便穿過客廳，直接走去後花園。花園不算大，但花花草草打理得不錯，現在這個季節正是秋菊盛開的時候，輕輕一嗅，便是滿腹的清香。
白石子鋪成的小路一直延伸到葡萄架下。夏天的時候枝繁葉茂，掛着成串的葡萄，到了現在這個節氣，便蕭索不少。只剩下半黃不青的幾根藤條纏繞在架子上。老人家就坐輪椅上，停在葡萄架下，暖融融的陽光沒什麼阻礙地灑滿他全身。可能是太舒服了，老人家有點兒犯，正閉着眼睛打瞌睡，護理給他蓋了一條毛毯。
老人家輕輕動一下，慢慢睜開眼睛。一看到鄭含，便很高興地笑起來，朝鄭含伸出一隻手，很慈祥地叫着他的乳名：“壯壯來了。”
鄭含笑着走上前，蹲到祖父面前，拉住他一隻手。很意外的，有點兒驚喜。祖父很瘦，但並沒有他預料中的枯槁，以老年人來說，這樣的瘦還是算得上健康的。鄭含不覺擡頭。近距離地看着祖父欣喜的臉，更覺得他氣色不錯了。
再生障礙性貧血的患者，通常都會表現爲臉色蒼白，精神萎靡，可是祖父的臉頰還挺紅潤的。
看來楊正遠一直都把祖父照料得很好。
鄭含不覺回頭看一眼楊正遠，楊正遠朝他微微一笑。
相比較之下，自己這個孫子做得可真不夠。鄭含不覺有點兒抱歉，對祖父道：“爺爺，最近光顧着工作了，以後會常來看你的。”想想，給自己定個限度，“每個星期都來看你。”
老人家當然很高興，但還是很體諒地拍了拍他的手：“年輕人當然事業第一。現在通訊這麼發達，來不了，給爺爺打個電話也行。”
鄭含點點頭。
護理上前道：“老先生，咱們出來有一會兒了，該回去了。今天又到輸血的日子了。”說着，便要上前推輪椅。
鄭含遂上前道：“我來吧。”
回到屋裏，另有一名護理早就準備好了。鄭含小心地將祖父半扶半抱到牀上，護理便異常熟練地給老人吊起了血袋，動作又快又精準，簡直像機器人一樣。再生障礙性貧血的患者因爲自身的造血功能衰竭，所以需要定期輸血。這位護理怕是重複這些動作不知道多少次了。
祖父輸過血，便覺得有點兒累。鄭含和楊正遠在牀前又陪了一會兒，便先告辭了。
回頭的路上，鄭含看看楊正遠，還是開口了。怎麼說也是兄弟倆。楊正遠對祖父那麼好。就當正常交流一下吧。
“你怎麼會和丁小曼在一起的”他問，“我記得你以前，喜歡的不都是高挑美豔型的嗎”
楊正遠馬上辯護道：“小曼也不矮啊她那是沒打扮，正兒八經地打扮一下，也能豔驚四座的。”
鄭含看着他：“”
楊正遠投降了，呵呵一笑：“我從良了嘛”
鄭含不覺輕笑。想想，又問：“你真跟她在一起了”
楊正遠猛一點頭：“這也能有假”
鄭含：“那你也知道她是幹什麼的了”
楊正遠：“知道啊她自己開的一家奶茶店，自主創業。”
鄭含：“”原來不知道。
楊正遠似乎對丁小曼還真挺上心，一說起這個女朋友就情緒高漲：“我總覺得你們倆應該很聊得來。她的奶茶店可有意思了，都是別人店裏出不了的東西，那味道”咬字變得特別清晰，“絕對是獨一無二啊”
“尤其是有一款，奇味奶茶，”噝地抽一口氣，也不知道是讚賞還是痛悔，“那個味道，真是回味無窮。”
“”鄭含一聽奇味兩個字，腦門上的一根筋就顫抖了兩下：突然想起那天，丁小曼給皮學敏打的那一針奇味草的汁液。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就是直覺地認爲，一定跟奇味草脫不了干係。
楊正遠回頭一望鄭含：“真誠推薦你有機會試一試。”
鄭含毫不猶豫地道：“謝謝，不用了。”
既然楊正遠並不知道丁小曼真正的職業是什麼，那他之前說和丁小曼做過好幾單生意，又是怎麼回事呢
不如直接問了：“對了，你和她做的到底是什麼生意”
楊正遠眯着眼睛一笑：“也沒什麼。不過就是請我辛苦工作的員工們喝了幾次下午茶，當然，都是從她那裏訂的東西。”
鄭含：“”真想給自己腦門上來一棍子。早該想到的，楊正遠還能幹出什麼好事兒。
“你可真會假公濟私。”他抿着嘴笑。
楊正遠笑呵呵地糾正：“這怎麼叫假公濟私呢員工們有下午茶喝，小曼有生意做，我呢，既做了好老闆，又做了好男朋友唉，多好啊公私兼顧，大家高興。”
鄭含依然抿着嘴笑。反正從小到大，楊正遠的那套神邏輯，他就一直沒贏過。而且，他也不怎麼想贏。
“你呀，就是太一本正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