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簡寧忍不住笑出聲來,“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肖易明抿抿嘴脣:“客氣客氣。”
簡寧:“也許並不是楊國忠利用傀儡師去殺了李林甫。”
“啊”肖易明猛喫一驚。
簡寧:“我前面已經跟你說過了,將活人制作成傀儡,其實是一種很陰損、很毒辣的作法。”
肖易明深感贊同:“簡直生不如死。”
簡寧:“對。也就是說,將安祿山製作成傀儡,是一種比讓他死了更狠的報復。”
“”肖易明也開始明白這種邏輯了。更不如說,是這種動機。
一切都以終級傀儡師還有幸存者爲前提。
任誰,看到李林甫、楊國忠,以及安祿山之間的關係,都會覺得李林甫的死要算到楊國忠的頭上。所以,就怎麼也看不懂,爲什麼倖存者會對安祿山下手,而不是對楊國忠下手。
可要是別想得那麼複雜,就只進行簡單的直線思考對誰下手就是跟誰有仇那很容易就想通了:安祿山纔是利用傀儡師殺死李林甫,又將傀儡師滅門的幕後真兇。
歷史記錄得了人的言行,卻記錄不了人的心思。但是,只要有他們的言行,有心人仍然可以揣摩、分析到背後的心思。
安祿山懼服李林甫、仰仗李林甫是真,但也不代表他就真地和李林甫有交情可言。一切都不過是利益作祟。
李林甫這個人雖然欺上瞞下,腹中草莽,但對唐王朝和玄宗是有忠心的。他自己本人也是唐朝宗室。他會幫着安祿山去得到玄宗的龐信,卻不可能幫着安祿山去毀掉自己家的江山。如果讓他一早知道安祿山是有反意的,他一定不會幫忙,還會成爲安祿山的絆腳石。
而楊國忠掌權以後的反應也有點兒意思。他爲什麼就那麼肯定安祿山必反無疑
難道他確實知道安祿山會造反
“會不會我們都想倒了”肖易明道,“安祿山和李林甫並不是一夥的,反而楊國忠和安祿山結成過某種聯盟:安祿山利用傀儡師除掉李林甫,助楊國忠上位,再由楊國忠反哺安祿山。可是楊國忠上位以後,卻反悔了或者從一開始這就是楊國忠的打算,利用安祿山除掉李林甫,他從中漁利。”
“對,這樣更有可能。”肖易明也覺得這樣更爲合理,更能解釋這一系列從表面上看來很莫名其妙的事件。
“相比於李林甫,楊國忠就要有學有術得多了,”他一邊想一邊說,“楊國忠對玄宗也是忠心的,他還是很漂亮地幹成過幾件事。所以他上位以後,便一再揭露安祿山的反跡。可是安祿山已經在玄宗那裏站穩了腳跟,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李林甫、楊國忠、安祿山,這三人之間的關係變化,充分說明了一個道理:在利益面前,沒有永遠的朋友,更沒有永遠的敵人。
簡寧再提醒肖易明一遍:“這只是先祖提供的一點兒想法,可沒有真憑實據的。”
肖易明:“知道。”
“那麼,”他接着問,“李豬兒是怎麼回事呢”
簡寧:“從屍體的狀態來看,李豬兒應該是在嚴莊等人對安祿山下手的那幾天自殺的。至於究竟是之前、正當時、還是之後,那就不能肯定了。”
“先祖的猜測是,”他說,“也許李豬兒根本就沒有接受嚴莊等人的收買。”
肖易明一皺眉毛:“是嗎不是說安祿山脾氣暴躁,經常肆意虐打身邊人嗎連嚴莊都受不了,更何況李豬兒時時刻刻都要守在安祿山身邊”
簡寧微微一笑:“你這是從正常人的思維來看的。一般人受到虐打肯定會反抗,會有怨恨,會想報復。可是常期受到虐打的人就不一樣了。”
“知道斯德哥爾摩症嗎”簡寧問。
肖易明:“好像聽過,是關於人質和劫匪的那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
“哈哈哈哈”簡寧又被美少年逗樂了,“嗯,是那回事兒。簡單說,就是人質一直在罪犯手中,最後竟然對控制自己的罪犯產生了病態的依戀。”
“李豬兒十幾歲就被安祿山閹割了。從此以後,一直跟在他身邊。”他說,“如果要反抗,早就反抗了。”
“而正史中對安祿山究竟是被誰直接下的刀子,記載得也很有趣。”
“舊唐書中說,是嚴莊帶刀進入寢室,李豬兒下刀砍在安祿山的肚子上。安祿山臨死前還大喊,殺他的是家賊。但是新唐書、資治通鑑等就只說是李豬兒一個人動的刀子,嚴莊和安慶緒都沒有動手。”
簡寧:“我嗎舊唐書更靠譜一些。舊唐書的許多內容直接來源於當時的實錄,雖然會更爲蕪雜,但也保留更多的真實。以及根據後來,嚴莊實際操控了安氏叛軍的大權來看,嚴莊纔是安祿山之死的最大受益者。李豬兒、安慶緒都在他的手掌心裏。”
“我相信嚴莊一定敢帶刀進入寢室,甚至是他下的第一刀。”
“反觀李豬兒,數年如一日地在安祿山面前低賤卑微到塵埃裏。就算他有這個想法,竟然一直沒有露出半點跡象結果一出手,就直接砍得安祿山鮮血橫流”
肖易明也是這樣想的:“搞不好李豬兒非但沒有幫嚴莊他們,反而還想保護安祿山,結果卻被嚴莊等人殺了,還替他背了黑鍋。畢竟,親手弒主可比犯上作亂嚴重得多。李豬兒只不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倒黴蛋。”
簡寧笑笑,提醒到:“但是舊唐書裏也很明確地提到了,李豬兒可是真真切切地砍在安祿山的肚子上的。安祿山還曾大喊殺死他的是家賊。嚴莊怎麼也不能算是安祿山的家賊了吧李豬兒纔是。”
“”肖易明語塞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他們一直在討論的傀儡師,“或者李豬兒已經不是李豬兒了”
簡寧語含笑意:“嗯,你繼續說。”
“你不是說,李豬兒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有好幾天了,但是並不能斷定是事發之前、當時,還是之後嗎”
簡寧:“嗯。”
肖易明:“有沒有這種可能:李豬兒在事發之前就已經被作成了傀儡,所以纔會配合嚴莊等人行事。完事以後,李豬兒也就沒有了價值,而且留着他,時間長了遲早被人看出異常,所以乾脆讓他自殺埋在牀下了事。也沒人會關心一個閹奴的結局,他消失了,大家也只會覺得他是逃跑了。”
“而對傀儡師來說,大仇得報,也有了新的傀儡可用。皆大歡喜。”
簡寧笑了:“這種可能猜得不錯。”
“不過,話又說回頭,”簡寧還是要給年輕人活躍的想法再潑盆冷水,“這一切的可能、猜想,都是以終極傀儡師還有幸存者爲前提的。”
“可是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明確的證據能支持這個前提。”
肖易明心頭一悶:“”
馬上追問道:“那之後,還有沒有發生其他類似的事件呢”
簡寧:“這件事是最接近真相的了。至於後來,這個世界從來不缺乏各種陰謀和暗殺。總會有人死得莫名其妙。如果終級傀儡師還存在,那一定是徹底轉入了地下。”
“這對他們也不是難事。他們本來就習慣於生活在陰暗裏。”
“然後,就是你說的白小樺這件事了。”
肖易明很震驚。如果終級傀儡師真地還存在,從唐朝至今,一千多年一直潛伏在暗處,光是這份能力就已經夠讓人心底生寒了。
還在震驚中,忽然聽到簡寧道:“好了,今天跟你說了這麼多,我也該工作了。”
肖易明:“你不是主編嗎”
簡寧呵呵一笑:“主編也是要工作的。沒聽過權力越大,責任越大”
肖易明:“嘁”又趕緊問一句,“這件事你有沒有興趣過來一趟”
簡寧回答得斬釘截鐵、毫無懸念:“沒有。我這裏的事兒已經夠我忙的了。”
肖易明磨磨牙:“好吧。”
簡寧又要掛電話。
肖易明連忙又趕緊加一句:“這事兒千萬別告訴馬曉南”
簡寧靜了一靜,哈哈笑一聲便再不給他嗦的時間,喀嗒一聲掛斷了電話。
肖易明對着手機又嘁了一聲。直到收起手機時才猛然想起:簡寧還是沒告訴他那個被滅門的終極傀儡師一家是姓什麼
連忙撥回去,回答他的卻是對方已關機了。
“丫的”肖易明大怒,“肯定是故意的老子遲早給你問出來”
簡寧當然是故意的。那戶人家的姓氏,遲早還是要說出來。只是現在還不到說出來的時候。
他現在有點兒懷疑。
前兩天,他纔剛碰上簡明,簡明說得很清楚,有一件很可怕的事就要在本城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