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下子跌倒在路邊,還掉了一隻高跟鞋。

    然後車裏還飛出了一隻包,沒頭沒腦地砸在她的臉上。她也不知道躲,只是擡起手怯弱地護了一下頭。

    街道的遠處,也有一兩個路人怔怔地看到這一幕,但只戀戀不捨了一會兒,便還是不想惹麻煩,很快地走開了。

    男人又罵了幾句,哐的一下關上車門。跑車便呼的一聲,風馳電掣地跑遠了。

    直至引擎的轟鳴聲在黑夜裏消失,畫眉鳥依然維持着跌倒在路邊的姿勢,嚶嚶地哭個不停。

    狄人傑習慣成自然地向四周掃視一遍。空蕩蕩的街道除了他們兩個,再也沒有第三個人了。他瞬間拿定主意,就是她了。

    “你不要緊吧”他立定在她面前問。

    畫眉鳥擡起滿是淚水的臉看了他一眼。精緻的妝容被淚水糊掉了,但還是看得出本人的五官很精緻、小巧。她對陌生的他幾乎沒有一點兒戒心,只是因爲自己狼狽的模樣很不好意思。

    “現在已經很晚了,”狄人傑說,“我送你回去吧。”

    依照以往的經驗,這麼晚了,又是獨自一個人,就算對方是個男人也不會很輕易地上車。總要多哄兩句,裝得更加人畜無害。

    但是畫眉鳥什麼也沒問,低着頭靜了一會兒,反而問他:“不會麻煩你吧”

    狄人傑呆了一呆。他算是一個生活經歷很豐富的人,見過的各色人等足夠寫出好幾本書。像畫眉鳥這樣單純的,不是沒碰到過,但也真是太久沒碰到過了。

    這年頭,就是大街上隨便抓住一個小孩子,也會知道躲一躲。

    狄人傑慢了一拍,才又回到以往熟練了的套路上來。他露出一個很友好的笑容,先幫她撿起包:“沒事兒,反正也是開車,很快的。”

    畫眉鳥很感激地說了聲:“謝謝。”自己從地上爬起來。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膝蓋都流血了,疼得頓了一下,兩隻眼睛裏立刻又涌滿了淚花。

    狄人傑上前扶住她,還幫她打開了車門。

    畫眉鳥完全被這些很簡單的體貼舉止收買了。不僅對他沒有一絲戒備,看着他的眼神都充滿了感激簡直把他當成了一個好人。

    狄人傑還記得自己當時就有些不忍心看她,匆匆地轉回頭,迅速地開動車子。

    “你車上是什麼香味啊”畫眉鳥輕輕嗅了兩下,“很好聞。”

    狄人傑笑道:“我也不知道,是我老婆給我買的空氣清新劑。”

    畫眉鳥點了點頭。並沒有藉機問他的私人情況。家教看起來不錯的樣子。

    狄人傑自己主動道:“我老婆懷孕了。你知道懷孕的人最嬌氣,想要什麼就得有什麼,必須得把她當個寶。這不,她說要喫炸春捲兒,我就得馬上出來買。”呵呵一笑,“不然大晚上的,誰不願意待在家裏。”

    一提起家裏的情況,特別是孕婦、老人,人們就會情不自禁地放鬆警惕。狄人傑的經驗告訴他,這一招百試百靈。

    果然,畫眉鳥天真的臉上還浮起了喜悅:“是嗎你要做爸爸了,恭喜你。”

    狄人傑滿面笑容。這一回的笑,他是真心的。

    “喏”他指了一下放在儀表臺上的一隻打包盒,“她也不說要哪種口味,只好給她每一種都買了。”

    畫眉鳥捂着嘴笑了。

    狄人傑回頭關切地望她一眼:“這麼晚了,你也該餓了吧你喫兩個好了。”

    畫眉鳥連連擺手:“不不不,”紅着臉道,“這是給你老婆喫的,我怎麼好意思。”

    狄人傑哈哈一笑:“沒關係,有這麼多呢你就喫兩個,也餓不着她。”

    畫眉鳥還在猶豫。這時,肚子卻很應景地發出一連串的咕嚕聲。她連忙捂住自己的肚子,臉更紅了。

    這姑娘是真餓了。狄人傑又笑了笑。今天原來不是他最不順利的一天,竟然是他最順利的一天。在這種社會里,還有這樣的人,還偏偏被他碰到了。

    “別客氣了,”狄人傑再勸,“我老婆就是嘴饞,本來也吃不了這麼多。別浪費了。”

    畫眉鳥低着頭道完謝,便拿過盒子,小心翼翼地從裏面拈出一隻吃了。狄人傑沒有勸她多喫幾根春捲。因爲,只要喫一根就夠了。

    接下來,就是等那加了藥的春捲發揮效用。很快,用不了幾分鐘。

    “你真是好人。”

    狄人傑忽然聽到畫眉鳥這麼說。不知爲什麼,他竟然有些彆扭。想笑,卻沒笑出來。他不想再哄畫眉鳥,反正她已經吃了春捲了。雖然以前,他爲了安撫住那些上車的人,會盡量一直扯到他們昏睡過去爲止。

    但是他不說話,畫眉鳥自己說了下去。她還是很害羞,很不好意思,但好像真把他當成了可以信任的人。

    狄人傑一想到這裏,就忍耐不住地皺了一下眉毛。

    “我男朋友要有你十分之一,我就開心死了。”她說,又怕他回味不過來似的,補充道,“我男朋友,就是之前開跑車的那個。”

    “我只是跟他說,不要喝太多酒結果他就生氣了。”

    “他說這是應酬,男人就不該被女人管手管腳。”

    “我又不是要管他,”她好不容易止住的哭泣又回來了,眼睛一紅,淚珠子就直往下滾,“喝太多酒真的對身體不好呀”

    一會兒,她又要爲那個把她大半夜趕下車的男人挽回幾句。

    “不過,他平時對我很好的。”

    “這次是喝醉了酒。他要是清醒的話,也不會這樣對我。”

    “下次一定不會這樣了。”

    “嗯,不會有下次了。”

    狄人傑心想:是的,不會有下次了。因爲你連明天都不會有了。

    畫眉鳥開始覺得頭昏:“怎麼說就了”她眨了眨眼睛,努力看向前方,還不忘給狄人傑指路,“就是前面那個路口,左轉”

    狄人傑沒有理她。

    “咦,是左轉啊,你轉錯了”

    狄人傑還是沒有理她,只顧專心致志地開着他的車。畫眉鳥好像還嘟噥了兩句,但是聲音太輕,太模糊,他聽不清了。

    畫眉鳥終於安靜地睡着了。

    那時狄人傑和鮑紅梅住的是一個小型的獨幢別墅。雖然面積不怎麼寬敞,但戶型着實好,還有一個很實用的地下室。

    之前的主人是個遊戲迷,將地下室裝修成了遊戲室,隔音效果特別好。

    狄人傑和鮑紅梅一看到那個地下室,就立馬敲定,買下了那幢別墅。

    狄人傑把畫眉鳥扛進地下室,雙手雙腳綁定在椅子上,連頭部都被一個頭套固定住。椅子的四條腿兒,全部牢牢地擰在地上。

    把她弄醒後,畫眉鳥還是滿臉的茫然,直到看到自己被捆得渾身不能動彈,才露出一絲驚恐。

    “你,你這是做什麼”

    她還是很茫然,完全想不到他爲什麼要捆住她似的。不像以前的人到這時候,基本上都會有了一定的覺悟。

    狄人傑想想,還是跟她說:“不好意思,必須讓你醒過來。”

    畫眉鳥眼睛睜得那麼大,好像想用眼睛就能看懂他在說什麼。

    狄人傑:“因爲必須讓你醒着,你纔會更加的恐懼、疼痛、怨恨這樣,你死後,你的身體才能變成最好的材料。”

    畫眉鳥:“你,你在說什麼啊怎麼我一點兒都聽不懂。”

    狄人傑看着那張天真漂亮的臉。直到現在,她好像都還在不懂爲什麼他要捆住她,而不是意識到危險在逼近。

    他要糾正他之前的想法。

    他從來沒有見過像畫眉鳥這麼單純的人。單純得簡直讓他懷疑她的智商。

    但是他又很清楚,她的智商沒有問題。

    他有點兒厭惡她,想嘲笑她,但是在心底的某個地方,又在猶豫着。

    “你能不能放開我”畫眉鳥問,“你要是有什麼要幫忙的,你好好跟我說,我一定想盡辦法幫你。”

    狄人傑搖了搖頭:“你幫不了我。”

    過了一會兒又說:“你能幫我的唯一方式,就是成爲一個好材料。”

    畫眉鳥驚愕地道:“人怎麼能做材料呢”

    狄人傑笑了一下,有點兒苦:“是呀,人怎麼能做材料呢”

    “但是沒有別的辦法了。”他說。

    畫眉鳥還是不相信:“你這麼好的人你怎麼會這樣呢”

    狄人傑真是笑出來:“到現在,你還覺得我是好人”

    畫眉鳥終於有點兒顫抖了:“你你是要殺我嗎”

    狄人傑沉默地看着她:“”他不確定要怎麼說明接下來他要對她做的事。那麼複雜的事,真的不是簡簡單單一個“殺”字就足以說明。

    如果知道了他將要對她做的事,她一定會希望被他立刻殺掉。

    在他的沉默裏,畫眉鳥的臉上開始浮現出恐懼。越來越多的恐懼。

    “能不能,不殺我”她問。

    狄人傑搖搖頭。

    “可是,”她不放棄地看着他,“我可能也懷孕了。跟你老婆一樣。”

    狄人傑微微地睜大了眼睛。

    畫眉鳥也微微地睜大了眼睛,沒有錯過這點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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