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天色將要入夜的時候,太陽收起自己最後一抹笑容,一個撐着柺杖,一襲灰色長褂的中年人走在一條彎曲的小徑上。

    他的身後就是一個村落,一個普通的村落,但這個普通的村落卻因爲村口的那塊碑而顯的非比尋常。

    中年人從記事起就幾乎天天來這裏查看石碑,這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職責。

    每個人活在這世界上都要有責任,沒有責任的人只是爲自己而活。作爲男人,肩膀上必須挑起一些責任,否則,就不是真正的男人。

    紀學也是,他的責任就是守護紀家的宗室,這是他作爲支裔的責任,他不覺得委屈,也不覺得不平。因爲身爲紀家的宗室並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反過來說,他還要慶幸,雖然他爲紀顏失去了一條腿,不過在安裝了義肢後也沒有什麼大礙了。

    他如往常一樣來查看村口的石碑,那個刻了“梵”字的石碑。

    但是今天他卻看見石碑裂開了,從中間裂開了,裂紋穿透了那個“梵”字。紀學默然無語,臉色瞬間黯淡如夜晚的黑色。

    “該來的,始終要來了。”他輕嘆了口氣,慢慢的點着步子,走了回去。

    黑狐沒有再出現過了,臭臭自然會隨着它的父親也成長成一隻強壯的黑狐。可是我一直不知道到底那天黑狐告訴了紀顏什麼,爲什麼黑狐居然對紀顏存有懼怕之色。

    或許在要好的朋友也必須保留一些祕密,一些他自己的祕密,這樣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友情。多數人認爲因爲有祕密,纔會使人產生好奇心,殊不知如果人沒有好奇心,那也無所謂什麼祕密了。不過我知道,如果紀顏有什麼事情不告訴我,那證明這件事就有些麻煩了。

    對了,還有那個沒有瞳孔卻得到了黎正身體的年輕人,他到底在做些什麼。或許和紀顏黎正這樣的人在一起,總能給人以奇異的事情。

    有這樣一個朋友,真好。

    “你想知道那天爲什麼會在和我對視的時候居然自己退去吧”紀顏將身體依靠在紅色的書架上,斜着眼睛看着我,微微張開的嘴巴吐出一個菸圈。我已經在紀顏的家中了,旁邊坐着的小孩就是黎正,他正端着一本老舊的筆記看得起勁,絲毫沒有關注到我們,看來他對自己變小了到並不十分介意。

    “其實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卻聽見了黑狐的話。”紀顏將菸頭掐滅,雙手插在褲子的口袋裏,走到了我面前。

    “我也很驚訝,我並不知道自己可以聽懂它們的語言,可是我分明聽見它告訴我,一個銀髮的年輕人經常出現在那座山裏面,黑狐狸從他身上嗅不到活人的氣味,但也同樣嗅不到妖怪的氣味。”我聽了覺得不解,這代表什麼意思

    “後來我告訴了黎正,沒想到他說黎家的後人自古也有可以聽懂狐語的本領。不過這樣一來也知道,那個傢伙居然就躲藏在山裏。”我很少看見紀顏皺起眉頭,即使再危險在複雜的事情面前他也總是帶着笑容。我忽然看了看黎正,他卻依舊看着筆記,彷彿和他沒有任何關係,當他發現我一直盯着他的時候,黎正終於放下了手裏的筆記。

    “和我有什麼關係呢又不是說在我手裏,我沒有義務來幫你們。”他一臉曬笑,或許我早該知道,根本沒必要指望他,除非,黎正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損害。

    “如果你袖手旁觀,這輩子就只能是小孩了。”我冷冷地說。

    黎正停頓了一下,看了看紀顏,紀顏的臉龐上卻帶着莫名的微笑,但仔細看又不像笑容。

    “你說的很有道理,的確如果紀顏不在了,一來我少了個對手,二來恐怕要回身體就更難了。不過,我們在明處,那個傢伙卻隨時可以襲擊我們,而且他最終的目的,身份我們都不知道,和這種對手交戰,等於和空氣較勁。”我不得不承認黎正說的很有道理。

    不過有道理的話並不代表就有用。

    “這樣吧,今天我們就出發,去那座黑狐居住的深山,看看有什麼線索。”紀顏決定了,黎正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我也去了,這本不是紀顏的初衷,倒是黎正笑着看着我。

    “讓他去吧,即便是一張衛生紙也會有它的用途。”黎正再次笑了笑。

    這不是個好比喻,不過既然紀顏同意我去了,還是可以接受的。

    我們沒有告訴落蕾和李多,尤其是李多,無論是紀顏還是黎正都不希望她介入此事。

    他們只有一個願望,希望李多可以以一個普通平凡的女孩身份生活下去。

    那種力量我們都見識過,甚至他們比我更清楚,那力量不僅會毀滅別人,更有可能毀掉她自己。

    我們花了兩小時來到了上次的遊玩的山腳下,與前幾天無異,依舊非常秀麗,只是遊人少了很多。

    只是我們沒有料想到,居然會有人迎接我們。

    白色的衣服和銀色的頭髮,戴着墨鏡的他站在陽光裏很開心的笑着。

    “我說過,如果我沒有確實的把握,不會同時與你們兩人爲敵。”他笑了笑,果然,這個傢伙的確擁有了黎正的身體,甚至說話的口氣都十分相像。

    “哦那你的意思是說現在有這個能力了”紀顏還沒說話,黎正就先開口了。

    “和我來吧,我會告訴你們所有的事情。”他拿去了墨鏡,我仔細一看,果然,灰色的眼睛,沒有瞳孔。

    姑且叫他無瞳吧。

    他似乎很有自信,一直背對着我們,也知道我們會跟着他一起上去。山裏很幽靜,偶爾吹過的山風讓人覺得十分愜意,只是還帶着少許溼涼。

    一行人驀然無語,行至半山腰,前面的無瞳忽然停了下來。他回頭笑着看着我們三個。

    “知道人爲什麼要有瞳孔麼”無瞳笑着問。我們驀然不語,良久,紀顏緩緩回答了他。

    “太古時候女媧造人,以泥土塑其身,無奈魂魄不的安分,女媧造瞳孔束之,所以當人的瞳孔放大的時候,也就是靈魂離開身體的時候了。”紀顏頓了頓,“不過這也只是傳說而已。”

    “沒有瞳孔的人,當然也就等於沒有靈魂。”無瞳站在高處,身體遮掩住了身後的太陽,我看不清楚他的臉,但是我可以感覺到他有話要說。

    “我究竟是什麼連我自己也不清楚,非人非妖,非鬼非神。因爲這些東西都是由靈魂的。

    其實我不過是怨崖爆炸後殘留的碎片卻無端的進入了這個身體。所以我保留了怨崖的意識,那些無數冤死人的意識。其中一個聲音告訴我,如果我要真正取得靈魂,必須把怨崖和返魂香爆炸後的碎片集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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