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擎宇躺在牀上,難得的有些虛弱,蒼白着臉,眼睛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咔嚓。
門被打開,他轉過身去,顧淮挺拔修長的身影映入眼簾。
霍擎宇勾起嘴角,笑容蒼白虛弱,但是卻掙扎着想要坐起來,顧淮眸色幽深,邁開長腿伸出手將他要直起來的身子給固定住。
“就躺着吧,不要坐起來。”
顧淮說話的時候,注意到霍擎宇剛剛手術完的手掌,眸色深沉了幾分,語氣也不自覺地柔和了幾分。當時的情況,自己這幾年受傷的次數多了倒也沒什麼關係,可是小凡在自己懷裏,流血流到蒼白如紙的臉,卻是讓顧淮一顆心都揪了起來。
自己被鋼板卡住不能動彈,若不是霍擎宇不顧受傷,硬生生的扯掉了鋼板,顧淮微闔了眼,不知道小凡要多久,才能夠被送到醫院。
如今只是皮外傷,顧淮不知道有多慶幸。
看到顧淮的表情,霍擎宇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然後迅速掩去,擡起頭對上顧淮的眼睛,男人嘴角含笑,帶着些許的生死之後拉近關係的熟稔。
“我的手都成這樣了,我還以爲你會跟我說聲謝謝呢。”霍擎宇搖了搖頭,望着顧淮的眼神竟是有些委屈的樣子。
顧淮啞然,皺了眉。
“謝謝。”
顧淮轉身,發現顧若凡推開門走了進來,少年聲音清朗,一字一頓,望着躺在牀上的霍擎宇,走到病牀旁邊。
“你救了我,謝謝。”
顧淮皺了眉,扶住少年的肩膀,言語之中帶了些許嚴厲跟關懷,“不是讓你躺房間好好休息怎麼又跑出來了”
顧若凡轉過頭握住顧淮的手,略微有些冰涼的手指貼上顧淮纖長的左手,對上男人那雙深邃黑眸,然後望向霍擎宇。
“哥,我只是皮外傷而已,沒有那麼嬌貴啦。”
視線觸及眸光灼灼緊緊鎖在顧淮身上的霍擎宇,少年眼神莫明的複雜了幾分,然後迅速掩去消失不見,換上了一副含笑的表情。
“況且霍先生救了我,還受了傷,動了手術,不管怎麼樣,我都應該來看一看,道個謝不是麼”顧若凡言語之間均是無可挑剔的禮貌,但是卻讓躺在牀上的霍擎宇心頭一突。
兩個人視線相交,顧若凡眼神清亮,坦坦蕩蕩,霍擎宇眸色複雜,帶着些許的探究。
顧淮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揉了揉少年有些蒼白的臉頰,嘆了口氣。
轉向霍擎宇,顧淮神色一斂。
“沒錯,你救了小凡,我顧淮欠你一個人情。”
霍擎宇反倒是搖了搖頭,神色變得認真起來,對上顧淮的眼睛,笑得意味深長。
“若是你覺得欠了我一個人情,那麼不如把我當成朋友”
顧若凡皺了眉,不自覺的握住顧淮的手。
顧淮神色不變,站在病房裏面,男人身材挺拔修長,眼神深邃堅毅,回過神去揉了揉顧若凡的腦袋,然後望着霍擎宇。
“顧淮欠你一個人情。以後有任何事,只要不涉及原則,我一定竭力相助,決不食言。”
話一出口,霍擎宇的神情變得微妙了起來。
他自然是知道,身爲顧家未來繼承人的顧淮這個人情,分量究竟是有多重。視線觸及到顧若凡的身上,霍擎宇微微挑眉,看來顧淮這個弟弟,在顧淮心目中的分量,着實是不低啊。
仰起頭,霍擎宇有些意味深長的望着顧淮,“這個人情,分量可不低啊。”
“那我可就收着了,希望未來有一天,你不要拒絕我的要求才是。”
站在一旁的顧若凡豁然變色,猛地使勁抓住了顧淮的胳膊,惹得顧淮微皺了眉,低下頭看着顧若凡,有些不解的問道:“怎麼了哪裏不舒服麼”
顧若凡咬着脣有些慌亂的搖頭,卻不肯說話。
顧淮皺眉,旋即收回視線,跟霍擎宇點了頭,“小凡有點不舒服,你先休息吧,我帶他去病房找醫生看看。”
霍擎宇也不挽留,點了點頭,只是在顧淮準備轉身走出去的時候,叫住了他。
“阿淮,以後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用到這個人情,希望你不要拒絕。”
顧淮扶着顧若凡,沒有回頭,腳步微微一頓。
“我顧淮說話,一向算數。”
“哥,你爲什麼...”顧若凡仰起頭看向顧淮的側臉,脣角有些乾澀,微閉了眼,小聲開口問道。
顧淮卻是神色不變,緩緩勾起脣角,拍了拍少年的頭,擡起自己已經包紮過的右手,停下腳步,示意顧若凡看他的右手。
“你知道車禍發生的那一刻,哥在想什麼麼”
沒等顧若凡回答,顧淮就搖了搖頭,緩緩勾起脣角,接着說道:“我在想,我就這麼一個弟弟,你要是跟我在一起出了什麼事,那麼我該怎麼辦”
男人擡起頭,臉部線條鋒利而深邃,腦海中再度浮現出車禍當時的情景,聯想到黎昕的話,顧淮脣角微勾,黑眸灼灼,殺氣凜然。
“這一次的事情,是我太放鬆了。”揉了揉少年柔軟的頭髮,顧淮眼神柔和下來,帶着些許承諾的堅定。
“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生。”
“至於欠霍擎宇一個人情...”顧淮捏了捏顧若凡的鼻子,有些好笑地看着少年,輕聲問道:“你覺得哥哥不該這麼做”
顧若凡握着拳頭,有些猶豫卻不知道該怎麼說,沉默片刻之後斟酌着開口:“我只是覺得...哥哥這一個人情,分量太重了...”
顧淮微蹙了眉,望着欲言又止的少年,搖了搖頭,“誰教你的,這麼多的顧慮。”
看着少年低着頭沉默不語的樣子,顧淮又心軟了,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樣子,輕聲說道:“我還嫌輕了呢。”
“當時的情況,我被卡在車門那裏,如果不是霍擎宇,恐怕還要幾個小時,才能把你送去醫院。”
顧若凡猛地擡頭,望着顧淮受傷的右邊胳膊,“可是你比我傷的還重”
回想到顧淮包紮的時候,衣服被醫生拿剪刀剪開之後血肉模糊的樣子,甚至肉裏面還有殘留的鐵片碎塊兒,顧若凡甚至都不忍心再看第二眼。車禍發生的時候,顧淮第一時間把他護在身下,傷得比他還要重,卻像感覺不到疼一樣,在病房外面等了自己兩個多小時。
看着眼眶已經紅了的少年,顧淮心中有些無奈,卻是不由自主的溫軟了眉眼,嘆了口氣,輕輕地笑了起來,舉起自己被包紮過了的胳膊,擡到少年的面前。
“這不是沒事麼”
揉了揉少年的頭,顧淮緩緩勾起脣角,“好了,總之你記住,霍擎宇這個人情,分量一點都不重。”
少年臉龐清秀,甚至還帶了些病態的蒼白,顧淮看在眼裏,眸色深沉了幾分,在心中默默地加了一句話。
是的,一點都不重。
跟他唯一的弟弟比起來,一個人情而已,能夠重到哪兒去
將顧若凡帶到病房裏,跟看護的護士交代了幾聲之後,顧淮便是一個人走了出去。
站在天台上,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街道,顧淮眸色深沉,看不出來表情。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接通之後顧淮淡淡開口。
“事情查的怎麼樣”
黎昕在電話那頭皺了眉,有些猶豫地開口解釋道:“老大,這次幕後的人隱藏的太深了,事情做得很乾淨,恐怕...”
顧淮緩緩勾起脣角,眉眼之間皆是抹不去的殺伐氣,“要多久”
黎昕面色一整,不自覺的站直了身子,握着手機答道:“大概還需要一個星期的時間。”
點了點頭,纖長的手指輕輕地敲打着手機後蓋,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顧淮淡淡地交代道:“對了,去調查一下,這次顧氏要做的項目,還有其他那些公司,要跟我競爭。”
黎昕猛地擡頭,心中隱約像是抓住了一點什麼似的,試探性的問道:“老大的意思是說...”
沒有回答,看着下面的川流不息的人羣,顧淮微闔了眼,掩去了周身凜冽的殺伐氣。
病房。
暮色四合,霍擎宇不知何時已經是坐起身子,靠在病牀上,沒有開燈,半張臉都隱在黑暗中,眸色幽深,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果然,沒過多久,門就被打開了。
望向來人,霍擎宇緩緩勾起脣角,笑容帶了些許的陰冷。
“我還以爲你會讓我等多久呢。”
來人不說話,視線轉移到霍擎宇剛手術過的手,搖了搖頭,嘖嘖嘆息,帶着些許的諷刺跟譏笑。
霍擎宇倒也不在意,反倒是攤開了手讓來人肆意圍觀。
來人皺了眉,抱着胳膊,帶着些許銳利的審視,淡淡開口。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麼”
霍擎宇收起了虛僞輕浮的笑意,直起身來,端詳着自己剛剛手術差一點就廢掉的右手,擡起頭對上來人的眼睛。
“你不覺得,今天這齣戲我演的很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