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先謝郭嘉 >第12章 共客長安
    ♂nbsp; 數月間,洛陽與長安皆發生了翻天地覆的變化。如郭嘉的推測所言,董卓真的放火燒了洛陽城,這座擁有着至高王權的城市被大火焚燒了三天三夜,終於還是化作灰燼。與它一起長眠的,還有少帝劉辯和一些保皇勢力,其餘官員皆隨董卓西遷至長安,擁立新帝劉協。

    此時,長安在接納了這一切變動之後剛剛穩定下來,帝國的新陰影也已經漸漸籠罩在這座城市的上空。

    司馬黎坐在車中,挑開車簾望了一眼視野中的長安城樓,厚重的雲層鋪滿了陰霾的天空,灰色的城牆看起來格外沉默。

    一路上,司馬懿只管坐在車邊閉目不言。而事實上,他也從未解釋過他們來長安做什麼,她也沒有過問,直到馬車停在了城門外,已有另一輛四望車停在那裏,等候着他們。

    她打量了一眼這種只會出現在古籍畫本上的古董車實物,暗自好奇是什麼樣的人物設下了所謂的棋局。

    “我們要在長安停留多久”她坐上這輛新車之後,問向後上車的司馬懿。

    “短則數月。”他上了車後,又恢復之前端坐的姿勢,微微靠着車門休息。

    她動了動坐得有些發酸的腿,彎脣說道:“我簡直要懷疑你是爲了逃避婚事,才躲來長安的。”說起來,司馬懿一直對包辦婚姻有抵制之情,在這一點上考慮,他也算是個封建社會中的正直好青年。在司馬朗爲他挑選適齡對象之前,他就聽聞自己的婚事要被長兄一手包辦的噩耗,每日裏更加深居簡出,三天兩頭來次頭疼腦熱,他這幅表現看得大家也跟着他一塊頭痛。

    這下,人家都說他司馬二公子不止人呆,還弱不禁風的,白瞎了一副儀表堂堂。

    因此在她說了這句調侃之後,司馬懿也不想搭理她。

    “不過,此來長安,我也就沒有機會去結識那位春華女君了。”她一邊說着,又不禁回想起數天前打亂了她計劃的郭嘉。此時,馬車已經駛進長安城,人羣中的喧鬧聲也傳到車內,她再次掀開車簾,看着來來往往的人們行色各異,在心中暗想這座暗藏機遇與危機的城市不知吸引了多少人,連司馬懿都趕來湊熱鬧,依照郭嘉的心性也應該不會錯過這裏。

    她還在愣神,那邊的司馬已經回答了她的話:“不急。”

    “不急”她放下車簾,轉回頭有些訝異地看着他,實則是在打趣:“恐怕被你這樣拖下去,人家也不想嫁你了。”

    司馬懿緩緩睜開眼睛,薄脣輕啓,淡淡吐出幾個字:“那隻能說明她沒有當女伯樂的資質。”

    “噗。”她聞言看着很把自己當根蔥的司馬少年,忍不住笑了。雖然她擡起手掩住了嘴脣,可她臉上覺得好笑的神情還是被司馬懿捕捉到了,並被狠瞪了一眼。

    車子漸漸駛離了熱鬧的長安市區,來到一處寂靜偏遠的別院門前,停了下來。

    司馬懿率先下車,走向已經等在門前的人。

    那是一個身材挺拔的青年,玉冠束髮,身着玄色衣袍,一雙朗目流露着睿智,雙手背在身後,頗有英姿風度。

    “仲達,我等你久矣”他見司馬懿下了車,率先朗聲道,一邊說着還走上前邀他入門。

    司馬黎跟在後面下車,等她站穩時,那兩人早就進了院門,司馬懿也不等她,他的朋友更是沒有看到她,無奈之下,她只好循着他們說話聲音消失的方向跟上去。

    “等下我要給你引薦兩個人,一個你知道,而另一個你大概已經見過了。”邀請司馬懿的青年腳步很輕快,他們兩人在前面走得很快,讓她不得不小步快走了一會兒才追上去。

    她看着那個青年的背影和側臉,認出他就是在潁川曇花一現的戲志才。她不認識這個人,也沒有聽說過他,至少她能確定戲志纔在這個時代裏,絕對算不上是個赫赫有名的人物。她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想不到他和司馬懿是怎麼認識的。

    他們二人並肩走進一間書房,她一直低着頭跟在後面回想着模糊的三國曆史,沒有出聲。這間別院的構造很簡單,裝點很少,像是新買下的資產。花園裏也只有幾顆未開花桃花樹和幾簇灌木,看起來極爲低調。

    書房裏也只有幾樣簡單的傢俱,沒有多餘的擺放品,地上鋪着厚厚的毯子,角落裏擺放着四隻寬座青銅製的薰爐,整個室內縈繞着令人心氣寧和的溫馨,而房間正中坐着的兩位對弈的人,一方棋盤擺在他們中間,上面擺滿了赭、白兩色的玉石棋子,又給這氣氛增添了幾分和諧的詮釋。

    執白子的人,她再熟悉不過了。甫一進門,他線條優美的側臉便合理地吸引了她的目光,只見郭嘉正坐在席間,雙手置於袖中,正耐心地等待着對面的人落子。他對面坐着一個年紀少長的男人,劍眉入鬢,穿着鴉色深衣,腰間佩劍,一手執子抵在頷前,擋住了半邊臉,只露出一雙狹目,眸光犀利地審視着棋局。

    本是司馬懿與戲志才二人先踏進門來,郭嘉聽到聲響轉過頭,卻先看到跟在他們兩個後面的司馬黎,只見他眸中一亮,接着站起身。

    戲志才二人自然也知道他不會對兩個大男人雙眼放光,當下一齊轉過身朝後看去。

    “不知這位是”戲志才這纔看到她,面帶疑問地問向司馬懿。

    “幼妹阿黎。”

    “在下的未婚妻。”

    司馬黎張了張口,還未來得及自我介紹,就有兩個人異口同聲地替她回答道。戲志才聽到這樣的答案也只是笑了笑,沒再追問下去。

    只見郭嘉與司馬懿對視了一眼,一個笑容溫和無害,一個面無表情。郭嘉先開口道:“潁川一別數月,是與司馬二公子久違了。”

    聽到他友善的問好,司馬黎不禁將目光輕輕飄向別處,暗暗腹誹:上次姿態高冷,先離開的人是他,現在又裝作親切地重逢,一言一行倒是轉換地極爲流暢自然。

    “我就猜想你們大概已經見過面了,現在看來果然不錯。”戲志才站在中間,伸手指了指他們二人,一種不用代人作介紹的欣慰感油然而生。

    “只是有機會與奉孝先生相識,卻沒有機會相知。”司馬懿顯然也不喫郭嘉那套,點出了他上次的任性舉動,字裏行間絲毫沒有感到可惜的味道,聽到他不痛不癢的寒暄,郭嘉也還是笑着。

    戲志纔不知其中典故,自然也就聽不出他的弦外之意,當下只是頗有興致地說道:“那無妨,我們現在有機會了來,仲達,我再爲你介紹一人。”

    他這話一出,司馬黎也纔想起依舊坐在一邊下棋的男人,她的目光轉過去的同時,也聽得“啪”的一聲輕響,他落下一子赭石,然後擡頭朝他們看來。

    “奉孝上一子走得妙,害曹某以爲自己輸定了。”他站起身朝這邊走來,聲線爽朗有力,一張棱角分明的臉散發着硬氣,留着略顯成熟的短鬚,雙目自帶凌光,脣角卻是勾着一抹笑,腰間的佩劍襯得他氣宇不凡。他的周身像一個強有力的磁場,有一種莫名的、同時也是與生俱來的魅力,吸引着全身的血液跟着加速流動。

    司馬黎只看了他一眼,便覺得渾身一凜,而他的目光也恰巧輕輕在她身上帶過,看得她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瞼,不敢再直視。

    “奮武將軍曹操,想來與司馬二公子也並非第一次見面了。”他笑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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