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俊豪走到落地窗前,他一直以爲汪二狗曾經在他面前顯露過的洞察和清明也不過是一瞬間的福至心靈,因爲大多時候汪二狗表現的都像一個狂躁的蠢貨。
當然,他也蠢,這一點他很承認,不甚聰明,不然也不會在這賭汪二狗是個能幫他的人。
“我說過我不幫你了嗎?”汪二狗頂着汪少主那張厭世臉擺出了一個極其煞風景的表情,他似乎一直都在隨心所欲,可就如同他剛纔自己說的那樣,他從來都知道他自己的底線在哪裏。
在底線之上,萬事隨心所欲,可只要臨近底線,瘋狗也會有片刻的清明。
是什麼在約束汪二狗?項俊豪想不出來,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接觸,項俊豪覺得反正不是汪愚,汪愚看似可以壓制汪二狗,也時常看不過眼讓汪二狗閉嘴,可那種放任程度,更像是他在無條件的縱容汪二狗。
的確是縱容而不是約束,不是那種會讓人長記性的約束。
爲什麼呢?
難不成是因爲汪二狗的存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他的一個發泄,幹了他不能幹的事,所以他也會任勞任怨的跟在身後收拾爛攤子?
“你在想什麼?”身後突然響起汪二狗的聲音,離得很近,項俊豪不自覺僵直背脊,總不能說在心裏編排你是一條瘋狗吧?
“在想你這樣的人,爲什麼還會屈服於束縛?”想了半天,項俊豪還是覺得好奇,或許汪二狗不會回答他的問題,可……心裏貓爪似的好奇啊。
身後汪二狗嗤笑一聲,繞過項俊豪走到落地窗的另一邊,轉過身,背對着窗戶實實在在的靠了上去,玻璃窗顯然比紙糊的窗子結實,見項俊豪盯着他看,汪二狗笑的促狹:“怎麼,土狗,沒見過能禁得住住人的窗子?”
見項俊豪不說話,汪二狗無趣的聳聳肩:“我知道你納悶什麼,你肯定在想我這麼無法無天一個人,在魔教的地位還不低,怎麼就不再狂躁點,反正也沒人管我。”
他側頭看向項俊豪,半張臉暴露在月光裏:“你不懂。”
他說的陰沉,而至於爲什麼項俊豪不懂……汪二狗卻沒有接着說明白的意思,他只是一反常態,沉默的靠在窗前,臨走之前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一切都很莫名,汪二狗好像答應了會幫他,也好像其實根本沒保證過什麼,項俊豪擡頭看着窗外的夜色,他突然感覺很困頓,彷彿有一張細細密密的圍繞着他不斷的收緊,明明不影響呼吸,卻莫名的讓人覺得窒息。
在這個魔教,他該信任的到底是誰?
是看似真誠,沒有任何該懷疑的點的孟雲鶴?還是這個一直對他頗有照顧,好的壞的都沒糊弄過他卻好似身負巨大隱祕的汪少主?
嗤。
項俊豪搖頭苦笑,他現在什麼都沒有,反而弄的跟個香餑餑似的,憑白招人側目。
正想着,餘光看到樓下院子裏一個白色的身影鬼鬼祟祟的從遠處門走出來,繞過花叢最終停在院子的長椅前邊。
白色的羽冠在微風中微微擺動,是那個自稱一二六的童,童還是板着臉,負手站在長椅之前,項俊豪不自覺的眼光放柔,其實這童故作老成的樣子着實討人喜歡,只是不知道一個這麼丁點大的孩子,怎麼會孤身一人在這魔教出沒。
然後……
“嗯?”
猛地低頭看去,項俊豪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真實的痛感傳來項俊豪倒吸了一口寒氣,不可置信的使勁揉了揉眼睛,項俊豪低頭直直的看向童所在的方向。
顧不上自己重傷未愈,項俊豪想也不想的打開窗子提氣翻身飛出,丹田因爲內力的調動疼的仿若針扎,可項俊豪飛身的速度卻完全沒有因爲傷勢而有任何的減緩。
一二六聽到聲音,冷靜的朝發聲處擡頭看去,就見夜空中項俊豪整個人決絕的從窗戶縱身往外一躍,寬大的袍子被風吹到鼓起發出咧咧聲響,背後是是潑墨般的夜空與如夢似幻的散發着幽幽藍光的蠅燈,一時間,項俊豪彷彿來自星辰大海。
一二六面無表情的眨眨眼睛,下一秒,刺耳的警報聲自院中響起,很快,同樣的警報聲應和般蔓延至整個魔教,項俊豪被嚇的陡然一驚,落地的時候向前踉蹌了好幾步纔看看站穩。
“怎麼了?怎麼了?”姬璋第一個衝出來,即使是深夜,他身上的白色廚師制服仍舊穿的嚴嚴實實。
麗莎在他身後跑出來,應該是剛洗完澡,髮梢還往下滴着水滴。
緊接着,魔教衆人接二連三的跑到院子,就連孟雲鶴都隨意披着衣服跟在湯緣身後跑了出來。
項俊豪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隨着人越到越多,心裏逐漸升起的一絲不安也越來越強烈。
汪盞是最後一個過來的。
他披着黑色的大氅臉色陰沉的從門外走出來,也不知大晚上的教主從何處歸來,滿身風塵,一臉沉鬱。
“何事?”汪愚不疾不徐的開口問一二六。
穿着文士袍的童仍舊古板守禮,也不知道做了什麼,本來吵鬧不停的警報聲霎時間消失無蹤,迎着衆人或驚或怒的目光,童拱手一禮:“夜深有勞大家跑這一趟,某深感愧疚。”
“別廢話,說正事。”兇殘的魔教教主對孩沒有一絲優待。
童抿抿嘴,大大的眼睛直朝項俊豪看去,眼裏的疑惑不似作僞:“汝爲何深夜跳樓?”
“什麼?”汪二狗被嚇到上線,一臉震驚,目瞪狗呆。
“他……幹什麼?”湯緣臉色奇差,顯然是不敢相信項俊豪竟然又想尋死,紅脣抿成鋒利的弧度,湯緣看着項俊豪的眼神,不屑卻鋒利如刀。
“我……我沒有。”項俊豪一時間百口莫辯。
童說:“現下是否已至深夜?”
項俊豪:“是,已然夜深。”
童:“汝是否從窗內縱身躍出?”
項俊豪一張臉青白交加:“是。”
童不再和他對話,甩了甩自己的廣袖,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可不就是深夜跳樓嗎?!項俊豪後退一步,氣到半天說不出話。
汪二狗卻不信他能在這個時候辦這種蠢事,如果說最開始剛進魔教,項俊豪心生絕望,尋死覓活的還有情可原。
可現在什麼情況?
剛跟他說完有人要幫他逃出魔教,自己也說會適當的幫助他,這種情況項俊豪還想不開尋死跳樓?
鬼上身都辦不出這麼魔怔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