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着眼睛,往後一靠,輕笑:“那位無極真人,做不來祈雨的事兒,搗亂的手段倒是一流。”
姜夔摩拳擦掌:“那我們要不要做點什麼?比如先下手爲強?”
看他樣子,大有姜羲一聲令下,他就能衝出去將那些長生教的人砍個七零八落。
姜羲擺擺手,笑道:“這些下三濫手段,他們做得,我們卻不屑做。”
姜夔聽了覺得也是:“我們可不能跟那些貨色同流合污!”
姜羲笑吟吟安撫他兩句,先將他打發走了。
沒一會兒阿福又進來,說是看見長生教的人在他們帳子外鬼鬼祟祟。
姜羲並不理會:“隨他們去,箭在弦上,由不得他們不發。”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
她安心地等待時間流逝。
幾炷香時間過去後。
帳外忽然傳來浪潮般一聲接一聲的萬歲。
看來是景元帝到了。
雖說景元帝在百姓心中並不是什麼好皇帝,架不住皇帝這個身份在百姓眼中天生就存在神聖光環,特別是現在的矛盾還沒有激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於是,景元帝今天白龍魚服、輕裝簡行地出現在長安街頭,周圍都是擠擠攘攘的圍觀百姓,見到他也不免有些好奇和激動。
落在景元帝眼裏,那是讓他滿意得不能再滿意。
在宮裏深居簡出,哪裏能體會到被百姓崇拜、狂熱眼神追捧的滋味?
他正被拍中馬屁,飄飄然得很。
自然也就不知道,那些明裏暗裏的禁衛爲了維持秩序,有多麼苦不堪言。
順着長街來到前方,一定玄色龍帳正是爲景元帝準備,就在距離祈雨臺最近的位置,比姜羲和無極真人的帳子還要靠前些。
景元帝擡手壓下衆人呼嘯,正因爲滿意笑得樂呵,就見姜羲和無極真人分別從左右兩個方向走來。
這兩人,一個仙姿玉貌,如清泠月光羽化成人,花容月貌不似凡塵;一個衣袖飄飄,鶴髮童顏頗有仙氣,似壁畫上的老神仙。
總之,算是平分秋色。
但是他們身後的人,瞧着卻相差甚遠。
姜羲身後的姜族子弟,是以神殿信徒名義追隨在身邊,對外多半不知姜族名號。
這些人來歷神祕,又個個做事井井有條、能夠識文斷字、通曉經文,不像尋常人家出身,剛開始也惹來不少百姓猜測。
到後來漸漸傳成他們是天上追隨神女的童子童女,得知神女在凡間沒有幫襯,便主動下凡化身追隨者,對外則隱瞞身份。
這些流言被傳得有鼻子有眼,竟然還有幾分符合邏輯。
順便不忘把姜羲的身份和完全美化成天上神女,至於神仙點靈則被他們當成了託詞,讓短短几月就發展壯大的香客們堅信不疑。
瞧瞧現在,神女身後的信徒不知道穿的是什麼面料的衣服,和前方神女衣服材質如出一轍,比絲綢更光滑,比蠶絲更柔軟,還繡着神祕獨特的圖騰,彷彿蘊含着特別的力量。
可不是直接把無極真人身後的普通小童子們通通給比了下去?
連景元帝都是第一次見到這陣仗,他每次去北山,看到的都是簡陋後院,與神女身邊信徒多是擦肩而過,沒有細心打量。
現在再看,他忽然不覺得姜羲是個隨意被點化的普通小娘子了,就這陣仗,要說她背後沒有其他底蘊是絕對不可能的。
景元帝不覺得生氣,反而興致勃勃,他最愛帝王平衡之術,姜羲太弱他反而覺得棘手爲難,而現在這種程度剛好能與無極真人勢均力敵,他就覺得恰到好處。
姜羲將他的反應看來眼裏,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眸,先行向他見禮。
跟無極真人的標準大禮不同,姜羲只是稍微欠身。
這姿態,可以說是傲慢。
離得近的那些權貴看得清楚,當即變了臉色。
他們以爲景元帝會發怒斥責,沒想到景元帝早就習以爲常,隨口問了姜羲幾句祈雨法會的準備。
姜羲平靜對答,有什麼就說什麼,那進退自如的姿態,倒是把旁邊的無極真人都給比襯得像個背景板。
無極真人背後的小弟子臉都氣青了,無極真人還是淡定的樣子,也沒有感覺到被冷落,老神在在地垂眸聆聽。
他這低調收斂的樣子,讓景元帝看了,反而有些心酸。
畢竟無極真人是真正得他寵信的人,看到他一把年紀這般落寞,景元帝反倒有點懷念往昔,又順勢將話題移到他身上。
姜羲也不意外,只感嘆一句不愧是老狐狸。
景元帝一左一右安撫好,然後也沒有耽擱時間,直接宣佈大法會開始。
無極真人先行登臺,姜羲退居二線準備觀摩。
不得不承認,無極真人還是有點真本事的。
姜羲看得出他那些手法,有些模仿姜族手段,雖然難得其中真意,但也琢磨出了一套自己的規則。
整套祈雨流程下來,雖然沒能讓上天立馬降雨,但是連日大晴的天空,忽然積蓄起烏雲,一滴溼意砸在圍觀百姓們的頭頂上,惹來驚呼連連。
北山神女的光環在此刻暫時褪去,大家重新想起了無極真人,他們的大雲國師。
對啊,這位也是個有真本事的陸地神仙!
雖說雨水不多,就下了幾滴,連地面都沒淋溼,但是圍觀百姓還是覺得很激動,連對接下來姜羲的出場都沒那麼期待了,高呼着國師的名字。
山呼海嘯的歡呼聲,竟然比景元帝露面時還要高。
無極真人心念一動,立刻去看景元帝。
果不其然發現他的臉色不大好,心情估計處於高興和不悅的中間。
他們這位陛下喲,心眼兒可真是隻有米粒兒大小……
無極真人低低感嘆一聲,低調退下,將主場讓給姜羲。
他風淡雲輕,沒有半點對後來者居上的擔心,好似已經勝券在握。
姜羲與他遙空相望,有點感覺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