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有接連數日不曾嚐到新鮮人血的味道了。
以往這些髒活累活，都是交給無極真人做的。
他有長生教做幌子，引得那些無辜人上鉤可以說易如反掌。
再加上葉許刻意讓他做這些，讓無極真人手沾鮮血，與他徹底撇不清。
是交易，也是籌碼。
可現在，無極真人一死，長生教醜聞連出，天下人從敬仰到唾棄也不過是轉臉間的事，無極真人的手下自然也跟着方寸大亂，哪裏還顧得上這些事兒？
宮裏的葉許也就跟着斷了“食物”，這讓他自骨子裏生出一股煩躁，就像是發作的癮君子，整個人變得暴躁易怒，連虛僞平靜的面具都掛不上了。
昨日有忠直大臣在朝會上公然質疑葉許和長生教以及無極真人的關係，換做是平日，葉許必然要冠冕堂皇地搪塞過去，將此事的影響壓到嘴裏。
可偏偏那大臣撞到他最煩躁的時候，葉許一怒之下，竟然讓屬下將此大臣拖下去杖斃喂狗，手段不可謂不殘忍。
饒是朝堂大臣對他已經刮目相看，看他手段陰狠至此，也不免默然。
可想而知，轉天這件事就能在長安裏傳得沸沸揚揚，史書上也將要記他一筆。
葉許想要在史書留名，要做的是偉大的君王，而不是如惡角般將忠直大臣拖出去處死的昏君。
他頭疼不已，也深知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他必須找到更好的方法來獲取他的食物，比如……
“葉許！”華陽公主葉謐吵吵嚷嚷地走進來。
現在人人皆知後宮爲太子葉許所掌，與他爲龍鳳胎的華陽公主葉謐，本來就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這下更是水漲船高，除了後宮周妃，無人敢壓制其鋒芒。
包括現在對葉許，她也沒有改變態度，還是咋咋乎乎的姿態，似乎還沉浸在二人身爲龍鳳胎打鬧的日子，全然忘記葉許身份已經今非昔比。
甚至是性子，也是今非昔比。
渾然不覺的葉謐，還不知道她踏進這大殿，便是羊入虎口，還在朝葉許吵鬧，說些閨閣女兒的瑣碎小事:
“……那蘇府娘子竟然膽大包天把賞花宴選在我同一天？簡直就是不知死活！葉許，你非得給我出出氣，把她父兄的官職都給我奪了！聽見沒！葉許！你看着我做什麼？”
葉許隱隱聞到一股奇異的芬芳，似鮮血，又是尋常鮮血所沒有的。
他深吸了口氣，神情有所緩解：“你來，就是爲了這件事？”
葉謐覺得他語氣有些古怪，但也沒放在心上：“對啊，不然還能有什麼事？”
葉許低低笑起來：“葉謐，你還真是跟以前一樣，蠢笨無腦……不過也多虧了你，現下可能需要幫我一個大忙了。”
葉謐擰眉：“什麼大忙？你沒幫我解決我的要求前，我可不會幫你！”
葉許緩緩從椅子上起身：“當然是非你不可的大忙。”
他周身吞吐邪氣，習慣服侍他的內侍，猜出他要做什麼，默默退出去，並緊閉殿門，不讓外人聽到聲響。
葉許笑如瘋魔：“我忽然想起當年那老內侍給我講這邪功的修煉之法，凡人之血爲下，生辰八字契合者爲中，身負奇異巫血者爲上，而至親之血……則爲極品！”
葉謐渾身冒起雞皮疙瘩，寒意籠罩全身：“邪功？至親之血……你要做什麼葉許？我可是你的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她終究感覺到了危險，似乎拔腿往外跑去。
可是一股巨大的力道攥住她。
“葉謐，把血給我……”
尖叫淹沒在黑暗裏。
*
轉眼第二日，後宮。
周妃雖然沒能恢復貴妃封號，但是一應喫穿用度都與往日無異，她也搬回原來宮中，繼續過着驕奢淫逸的生活，幾年前的那場打擊對她來說已經成爲過去。
按理來說，周妃應該是意氣風發的，她的幼子如今顯露崢嶸成爲名正言順的太子，假以時日登上皇位，那就是當之無愧的天子，而她則是萬人之上的太后！
這是何等尊榮！也是周妃夢寐以求多年的東西！
卻不知爲何，周妃毫無喜色，反而面露憂愁，還悄悄將長子葉謳叫進宮裏。
葉謳如今雖然還是手握兵權的齊王，但是對外他已經徹底臣服於幼弟，成爲他的左膀右臂。
這讓很多人不解，畢竟葉謳佔有年長名分，又有兵權，怎麼看都不應該輕易朝弟弟俯首稱臣纔是，難道說皇家當真有兄弟情誼？
這話說來可笑，但是對葉謳來說卻是真的。
所以當他進宮後，聽見周妃告訴他，讓他殺了弟弟，奪走太子之位時，他的第一反應就是不可置信以及拒絕。
“您瘋了？弟弟如今已經坐上太子之位，假以時日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帝，母親您爲何要我手足相殘兄弟相殺？”
母子倆已經屏退旁人，殿內空蕩蕩僅有兩人。
於是周妃也不用強裝鎮定，而是流露出痛苦之色：
“你纔是瘋了，明明那張椅子就該屬於你，你爲何要讓給葉許？你年少時曾向我許下的雄心壯志，難道都忘了嗎？”
葉謳一震，低下頭去。
“我沒忘，但是……我這是欠他的。”
葉謳有一個從未吐露給人的祕密，那就是少年時期的他，曾經嫉妒自己的幼弟。
那雙龍鳳胎降世後，便因爲龍鳳祥瑞而備受寵愛。
妹妹葉謐他尚且能包容，但是幼弟葉許卻像是生來就爲了威脅他的位置，讓他生出一股危機感。
最後，嫉妒心作祟的他，竟然將幼弟偷偷鎖進櫃子裏，本想給他一個教訓，卻不慎耽擱三日，最後被找到的葉許，差點兒就沒命了。
葉謳又惶恐又害怕，以爲這事曝光，父母肯定會狠狠責罰他。但是葉許卻搖頭說沒人鎖他，是他自己不小心跑進去的。
孩童的謊言沒人會質疑，此事就此平息。
但葉許從此就有了怕黑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