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世宦 >第一百七十七章:回過味兒來
    再一次經歷全身裏三層外三層的檢查,徐元拎着提盒終得跨進貢院。

    貢院之內清一色灰白牆面,照舊是幾十排不見頭尾的縱深牆體,立在貢院內宛如沒有修繕完好的四壁中的一壁。

    李博章、陳冕以及齊虎三人隨後到。

    見到如此壯觀森嚴又肅穆的景象,三人輕鬆歡樂的神情漸漸變得凝重。

    一些年高的考生比他們三人的神色更爲沉重,邁向考場的步伐猶如踏上刑場赴死一般,眉蹙得極深,嫺熟的按照號牌尋到自己的小房間,鑽進去放下桌板。

    李博章側首看陳冕,“你有沒有瞬間感覺壓力甚大?”

    會試考生經由層層考試終於站到天子腳下,無論高齡、低齡,都懷着滿腹經綸想要一舉成名,競爭如此激烈,說是戰場也未爲不可啊。

    陳冕雖然平日表現得沉穩,見到如此盛狀內心也掀起了不小波瀾。

    波瀾小也好控制,陳冕微微一定神,斷不能叫外力干擾自己,撫慰李博章也是撫慰自己的情緒道:“若論壓力,那些積年不中的老考生怕是比你我還要着急,考試不只考驗考生的學識,亦在測驗考生之心理,放平心態爲佳!”

    徐元聽他二人在身後言語,啞然一笑。

    不愧爲大儒陳不候之子,衝着陳冕的這份定力,自己在考場上得使出八九分的精力,方能對得起對手。

    監官們穿着官服接二連三入場。

    “杵在那邊的考生,說的就是你們,轉什麼腦袋,還不趕緊入座,等着本官給你尋坐處不成!”

    齊虎扇扇手,把腦袋扭回來:“監官在說咱們呢,趕快入場罷!”拎提盒提袍角噠噠噠跑去找座位。

    徐元、李博章與陳冕三人拱手,心有靈犀道:“吾等可得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是必然,在徐元記憶中,這場會試結果張榜後,許多上榜的考生個個挨肩慟哭,其中便有李博章與陳冕。

    陳冕因家教甚好,哭得比李博章斯文——雙淚沾袖,雖只得了榜眼,卻因爲這一哭在衆多進士之中脫穎而出,被許多商賈官宦之家爭着做東牀快婿。

    摒去閒想,徐元很快便找到自己的小間。

    自今日起到第三場考試結束,他便要再次與第一百八十八號房相伴。

    將筆墨等從提盒中取出一一擺在桌板之上,徐元便開始端坐打量在院裏巡視的監官,即是同考官。

    裏面並沒有徐掩的身影。

    莫非因爲諸多小事發生變化,也使得徐掩此次失去了同考官的資格?

    思索間,徐元看見徐亨也在院裏東張西望,彷彿在找人一般。

    兩隻手都拎着提盒,看來徐掩給他準備了不少喫食。

    徐亨的古怪舉動引起了監官的注意,將他推推搡搡送去小間,走路踉蹌不敢還嘴,只揹着身拿白眼斜看監官。

    ……

    “誒呦……”

    貢院一角的茅房內傳來痛苦的哀嚎。

    “今兒可是會試頭場,這肚子這麼不爭氣是要氣死我喲!”徐掩掩鼻,五官因痛苦和腹內的掙扎擰作一團。

    費勁千辛萬苦得來同考官資格,就是爲了幫亨兒替換題卷,可眼下他寸步難行,只要離了茅房五步遠,便會腹痛難忍下瀉不止,如何是好!

    小吏立在三尺外捏鼻,“徐大人,郝大人差小的來問一問您可準備好了?”

    “本官……”徐掩捶打僵硬發麻的雙腳,絲毫沒有一絲力氣起身。

    “本官突然身體不適,你去回稟郝大人,請他急調一人來頂替本官的位置,嗯——”

    小吏正要轉身,又聽茅房內傳來聲音。

    “煩請將本官的僕人帶來,必有重謝!”

    ……

    郝大人踱步至徐元的小間前,小吏急奔而來。

    他先打了僉才道:“郝大人,徐大人說他身子不適,請您急調一人前來監考!”

    郝大人嘖道:“這事豈能由我做主哇,你趕緊去主考的幾位翰林學士房間稟報此事!”揮揮手將小吏打發了。

    徐元聞到前方飄來的一股味兒,屏息。

    上輩子徐掩可是親自在考場之上招搖而過,此次連考場都沒有上,許是被人整治了。

    “開始答卷!”

    主考官一聲令下,徐元也收起了心思。

    及至見到捲上所寫的問題那一刻,徐元心中一息之間掀起不少驚濤駭浪。

    倒不是因爲見到一模一樣連字跡都未曾改變的卷面而驚駭。

    而是他看到問題的一瞬間想到的答案分明與上輩子所答一模一樣!

    這一次有上輩子的經驗以及阮妙菱的幫助,按理答案應該不同。

    撇去答錯的題他胸中已有絕佳答案外,曾經答對的題的答案,應該有所差距纔是。

    想到離開時阮妙菱對他說過的話,加上徐掩上輩子曾在考場上出現,徐元一時得出一個非常大膽的猜測——

    他的父親徐掩在幫助徐亨舞弊科場!

    從中作梗調換了他與徐亨的答卷,徐掩是仿字跡的高手,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對他來說易如反掌。

    會試結束後,他私下找過同行的考生多番對題,發表見解,得到的都是讚譽。可惜張榜之日得到如此結果,他一蹶不振,根本沒做他想。

    如今回過味兒來,欣喜之情全無,反而心寒。

    父親從未高看過他,眼裏心裏裝的從來只有大哥徐亨。他把過錯都歸結爲自己性格懦弱、學識不高而令父親顏面盡失,可誰知根本是父親的一顆心長偏了!

    徐元手中的筆在抖,久久沒有去蘸墨。

    設法讓他娶阮妙菱,並不是因爲愛子心切,看他在仕途上一籌莫展才覓此良婦。

    阮家的覆滅,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陰謀,毫不心痛地將兒子推向火坑的陰謀!

    他不是貨物,任由買賣,更不是迂腐不通人事的木頭!

    欠他的,欠他妻子阮妙菱的——就用你們最看重的東西來償還,他該有的,他妻子阮妙菱該有的,都將通過他手中的筆、臉上的嘴,一一討還!

    “舒華兄,你看此人周身縈繞的戾氣,非一般考生所有啊。”郝大人捻鬚輕聲對任大人道。

    任大人道:“戾氣誰人都有,藏之於心或表露於外,各有所形,渾然不覺時更見真章。若此人入朝,不出十年必爲宰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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