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西的幾個鎮子最近頻發小規模動亂,那邊的衛所指揮使加急送來戰況時,動亂已經到了官府不能壓制的地步,他們不得已才請示大人能否發兵鎮壓。”
距離隴西最近且能拿主意的也只有在汝陽的秦階,如果等消息送到京城,那幾個鎮子包括隴西恐遭覆滅。
一城失守會殃及他城,可謂迫在眉睫。
阮妙菱記得徐元曾說過隴西多爲文官們所不喜,調任到那裏去的官員要麼嘴不甜不被上官待見,要麼就是在望風時疏忽大意得罪了某位大人,沒個三五年走不了的。
原本益於升遷的肥沃土壤,在經過輪番淘洗之後,也就沒人擠破腦袋地往那兒奔,官員們的膽子久而久之變得比琉璃還脆弱。
但那都是五六年之後的事了。
阮妙菱怎麼都想不到,這個時候的隴西已露出了傾頹的一角。
秦階和初五就近藉着滿院通明的火光,在燈盞下展開作戰圖,並未避着阮妙菱。秦階想阮妙菱是個不懂軍事戰場的女孩子,避不避都無所謂,跟初五說話時也就沒有刻意壓低聲音。
秦家的婆子無論何時心思都很靈巧,見公子在談公事,旁邊的三小姐總不能跟個木頭人似的站着等他們說完,三五人便擁簇上去,很熱絡地笑呵呵和阮妙菱說話。
她們都不清楚三小姐從前去過哪些地方,家裏情況如何,只聽秦階提過是舊相識的千金,撿了幾個重要府縣的風俗隨意聊了起來。
阮妙菱一邊聽婆子說話,她們講到好玩之處,阮妙菱兩眼放光笑得極小聲,一邊把秦階說的話記在心裏。
“就按我方纔說的去辦,另外把在江浙歷練的徐郴調到隴西去,吃閒飯都有個到頭的時候,不做點實事對不起他耗費的米糧。”
江浙一帶不論做哪種差事都好處頗多,秦階將他扣住久不升遷,自有他的道理。
兵部的面子他給夠了,如今正是急需用人的時候,徐郴想繼續喫現成飯,就得做出一番功業讓大家看看。
初五捲了作戰圖,和來時一樣風風火火去傳令。
幾個婆子退到一邊,秦階轉過身正好瞧見阮妙菱流光溢彩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擔憂,微微一怔,莫非隴西有令她很在意的人?
就在秦階短暫思考的一瞬,阮妙菱已輕移蓮步走到他身前,她眼睛裏的光彩也隨之放大,秦階聽見阮妙菱以他從未聽過的柔若春風的口吻期期艾艾道:“秦大哥……我……想去……隴西。”
秦階覺得腦袋裏繃得極緊的弦,“嘣”地彈了一下,處在將斷未斷的邊緣。他的妙菱師妹已有十四歲了,樣貌出落得水靈,和他夢裏見過的婦人打扮大相徑庭,原以爲她是不會撒嬌甚至害羞的,到底是他想多了。
飛速整理臉上恍惚的神情,無聲吞嚥,秦階道:“你長得嬌俏可愛,萬一去隴西的途中遇見歹人,身邊沒有能夠護你周全的人,豈不是要被逮了去!”
一想到南疆那些無辜的女人們被蠻子擄去百般凌辱,被救出來時精神恍惚,有的甚至當晚就割腕自盡,秦階心頭便火氣騰騰,說什麼也不同意阮妙菱去隴西。
“不止我一人去,我想跟秦大哥一起去!”
就在秦階給初五下令的時候,阮妙菱聽到秦階微微壓了一下嗓,便集中精神去聽,知道了他過兩天會親自去一趟隴西。
動亂雖然發生在隴西,難保不會向北蔓延到甘州,阮妙菱擔心母親的病情,也憂心她的安危,認定去隴西是勢在必行。
“你啊,耳朵真尖!”秦階忍不住擡頭扣指輕輕碰了下阮妙菱光潔如玉的額頭,聽得“咕”的一聲反響,緊張得擔心自己落手重了,給敲壞了。
有他護着,妙菱師妹確實會很安全,但她究竟爲什麼一定要去隴西?喜歡去喫風沙麼,那裏的風沙又不是鹹味兒的。
阮妙菱既已決定和秦階同行,有些事就不能隱瞞。
如果她不跟着秦階一起走,一路上會遇到不少五軍都督府設的關卡,檢查、傳信覈對、放行,會耽誤很多時間,她等不得。
阮妙菱笑眯眯道:“秦大哥你湊近點,我有個祕密想告訴你!”秦階身量很高,她站着腦袋根本碰不到他的肩頭,只得招手讓他俯下身。
“其實,我娘在甘州養病,我擔心她會被隴西的動亂干擾心緒……”
寶貞公主在甘州養病,在此之前秦階全然不知。
錦衣衛想查一個人的下落,只要有心沒有辦不到的,只是秦階單純地不想去幹涉阮妙菱的私事。
秦階通過初五知道了阮妙菱營救寶貞公主的事,他大夢一場,夢裏的阮妙菱嫁作他人婦之後氣勢不弱,想法做法都雷厲風行,這樣一個厲害的女子,有些時候他確實不知從哪裏入手。
秦階不是沒有干預的想法,每每想到深入的點上時又覺得他的擔憂十分多餘,故而決定該出手時纔出手幫她。
“既然你想去,後日就同我一起走,但你少不得和古將軍拌兩句嘴,在這兒他是最緊着你的長輩。”後面的幾個婆子看得秦階不自在,擺手吩咐她們退下了,才繼續說道:“如果古將軍不同意你去,你就安心待在家等我的消息,我會確保你孃的安全!”
他這番話像是大哥哥在安撫小妹妹,言語可能略有點幼稚,勝在暖心安心,阮妙菱聽話地點頭。
從前徐元在她心裏刻下的有關秦階陰狠、狡詐、冷血無情、恃寵而驕等詞,開始慢慢褪色。
秦階把阮妙菱送到門口,親眼看着她被問兒攙扶着上了馬車,車伕揮動鞭子沒在黑暗裏,才轉身吩咐門房把頂上的燈籠卸了兩個。
回到宅子,阮妙菱纔想起一個人,忙讓問兒去東廂房找人。
.。
添加 ”buding765” 威信公號,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