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小小的官吏來給漢王送行,百姓來一睹百官的尊容,城門口一時擁堵不堪。
人山人海里,有人把官員的人頭來來回回數遍了,還是找到最該來送行的崔貴妃以及徐元。
其他人都勸別找了,“貴妃娘娘的天顏不是隨隨便便能見着的。”
那人不服氣。
“貴妃娘娘身份尊貴,見不到那是意料之中,可徐修撰是阮家三小姐的丈夫啊,夫人要去如此危險的地方,當男人的怎麼縮頭縮尾的!”
“人家的家事哪輪得上咱們管,你憑什麼肯定徐修撰沒來送行,興許他只是不願在這臭烘烘的地方跟咱擠呢。”
“你們都別爭了,徐修撰眼下還臥病在牀呢,沒看見人散了,東方神醫急匆匆往徐府趕嗎?”
接着有人隨口嘆道“百無一用是書生……”
“書生怎麼着你了,喫你家飯了,還是耕你家田了,酸什麼酸!”
馬上就有了反駁的聲音“書生會耕田嗎?呵呵,手無縛雞之力!”
聽見的人都大笑不止,笑得臉紅脖子粗,會的意卻各有不同。
至於因爲什麼才扯到這出,他們早忘了。
離京城越遠,漢王的心情一次比一次差,才走不到半日,就把身邊的人挨個嫌棄了個遍。
丫鬟的衣裳穿得鮮豔了些,他蹙起眉就開始品頭論足。
“擺張臭臉,衣裳卻穿得這麼豔,存心給本王找不痛快嗎。”
四範把他的酒換成了茶,也沒訓了一頓,“本王在京城的時候對你們太好了是吧,一出京城,個個都騎到本王頭上來了!”
阮妙菱的馬車就在他後面,每次只要他開口,她都聽得一清二楚。
等到了晚上安營紮寨,漢王坐在首座狼吞虎嚥地啃着雞腿,誰也沒訓,阮妙菱就知道他那些話都是針對她的。
她喫完最後一口飯,才道“王爺也不是小孩子了,有時候做事還是成熟一點,這樣大家都比較能接受。”
漢王若無其事地繼續撕雞肉喫,“本王是你的表舅舅,說話的時候請注意態度。”
他說完,看見阮妙菱背後有個生面孔,翹起小指問道“你是何人,以前本王怎麼沒見過你?”
“小民葉東,是個大夫。”
“那你跟四範一樣都是隨行軍醫咯。”漢王擡頭看向一邊的四範,“都是大夫,你們以前可有打過照面?”
四範道“曾風聞葉大夫大名,今天才得一見。”
連四範都覺得可以尊敬的人,名頭肯定不小,漢王眼睛在阮妙菱那邊遛了一圈,盤算着要不把葉東挖過來,供自己驅使。
誰知阮妙菱馬上看出他的意圖,當着面就說“表舅舅可別打葉大夫的主意,你有了四範先生還不夠,跟外甥女搶人,算什麼道理?”
漢王吃了癟,捏着雞腿無論如何都喫不下了,拿帕子擦了手,丫鬟伺候他淨了手,他就到帳子外面散步。
簾子“譁”一聲打開,阮妙菱跟在後面出來。
阮妙菱看看四周,“我是副監軍啊,王爺到哪,我就得在哪。”
漢王問她是誰說的歪理,難道他睡覺也跟着?“去去去,玩你的去,表舅舅沒工夫陪你瞎扯。”
“聖旨裏明明白白寫了,我作爲副監軍,必須記下監軍的一言一行。”阮妙菱掏出兩隻空空的手,“外面條件艱苦,我哪有打發時辰的消遣之物。”
“本王怕了你了……”漢王叫來隨從,從他胸前摸出一把碎銀,熔了至少有二十兩。“拿去抓石子玩,算表舅舅求你!”
阮妙菱嘻嘻接過,“盛情難卻,多謝表舅舅了。”
狗屁的盛情,他被逼的好不好,漢王朝阮妙菱離開的背影唾了一口唾沫星子。
剋星,阮妙菱絕對是他的剋星!
阮妙菱離開京城的第二天,李府張燈結綵,要迎新娘子進門了。
如今李重山做了首輔,他的獨子成親,誰敢不來道一聲祝賀。
是以,來賀喜的人加起來能排到城門口。
徐元的病在這一天奇蹟般的好了,精神抖擻地出現在了李府,見到新郎官李博章的時候,還對他說了好多吉祥如意的話。
不過李博章看起來並不是很高興。
“徐兄你看看,大半個朝堂都挪到了我家,看得叫人心裏發慌。”
徐元拍拍他的肩笑道“有什麼不好,如今正是你爹如日中天的時候,你也跟着沾光不是。”
在座的賓客中,忽然有一桌高聲朗笑起來,李博章循聲看去,見是承平王世子和昔日的好友在談天論地,眸色更加深沉。
“怎麼說今天也是你的大喜之日,總不能喪着張臉見新娘子,讓人孃家看到了,要說你李府自恃清高了。”徐元寬慰道,然後走過去和李卿平那一桌子人打招呼。
李卿平正好有話跟他說,先把一桌子狐朋撇下,尋了個僻靜少人的地方,才問徐元爲什麼不阻止表妹去西北。
“妙菱是怎樣的秉性,表兄應該比我清楚纔對,一般她決定要做的事情,有幾個人能阻攔?”
“那你至少得做做樣子……”李卿平撓撓頭,“不是每個人都知道你們的葫蘆裏賣什麼藥,之前卿池爲了這事,還跟我吵了一架……”
徐元道“給表兄添麻煩了,下次我會想得更周全一些。”
還有下次?李卿池殷切地乞求不要再有下次了,他妹妹到現在都還沒消氣呢,再有下次,不得和他斷絕兄妹關係?
他問完了,徐元才問承平王府的近況。
“爹和娘都很好,府裏的髒東西已經清理得差不多了,再過幾日就可以煥然一新。”
徐元笑了笑“雖然多費了些時日,但結果總歸是好的,菱菱若是知道了,會很高興的。”
兩人說了一陣,回來的時候,賓客又多了一重,整個院子人聲鼎沸,聽不出誰是誰。
金亭被人擠來擠去,眉毛都變形了,見徐元回來,快步過來說道“公子,齊王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