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初笑問道：“兄弟，不把我拷起來，不怕我畏罪潛逃嗎？”
中尉隨即回過頭，畢恭畢敬地說道：“學長，我是黃埔十八期的傅明，畢業後一直服役於錦州，在校時我就曾聽聞您的戰功和英名，一直視您爲從軍道路之榜樣，今日初見便是奉命送您回瀋陽，真是折煞我了，此次任務實非我願，還望您恕罪，一路上您有什麼要求跟我說明即可，如有照顧不周就是我的失職了。”
傅明這番話情真意切，讓陳立初倍感親切，他點點頭不再說話，拉下帽檐靠在後座上閉目養神。見狀，傅明不再打擾，轉過身示意司機開車，不一會兒車輛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天矇矇亮時，吉普車停在了105師師部審訊室門前，傅明輕輕地喚醒了睡着的陳立初，抱歉地說：“學長，傅明只能送你到這裏了，祝您順利度過此關。”
陳立初跳下車，接過傅明手中的行李，笑道：“好兄弟，咱們來日方長，回吧。”說完走進審訊室。
傅明看着陳立初的背影難掩心中的不平，久久不願離去，司機對他說：“排長，咱們還要趕緊回去覆命。”傅明攥了攥拳頭，鑽進了車中。
空曠的審訊室內，棚頂的吊燈異常明亮，燈下是餘清卓陰晴不定的臉。陳立初斷定對方有備而來，所以只能無招勝有招，他懶散地在餘清卓對面坐下，點燃一支菸，自顧自地吸了起來。
餘清卓看到陳立初頗爲享受的樣子氣得要命，他拍着眼前的桌子吼道：“陳立初！你可知罪！”坐在他旁邊陪審的另外一個十分睏倦的中尉參謀被他突如其來的怒火嚇了一跳，立刻清醒了過來。
隨着餘清卓的怒吼，陳立初不情願地擡起眼皮，彷彿剛剛注意到他的存在，陳立初的目光慢慢聚焦到餘清卓領口的上尉軍銜，又滿不在乎地摸了摸自己的少校軍銜，他輕蔑地哼了一聲，彈了彈菸灰，繼續閉目吸菸。
陪審的中尉參謀爲了緩和尷尬的氣氛，陪着笑說道：“那個……陳隊長，請您過來就是想了解一下共軍攻打遼西時的情況，您看……”
陳立初睜開眼，不緊不慢地打斷道：“作戰情況應該是我去作戰部跟上峯彙報，爲什麼把我帶到審訊室跟你們說？”
“這……”中尉參謀面露難堪之色，偷瞄了一眼餘清卓鐵青的臉。
“因爲你戰場抗命，致使遼西失守，你是黨國的罪人！”餘清卓對着陳立初吼道。中尉參謀一時不知怎樣繼續打圓場，只能緊張地搓着手指，兩邊他都不能得罪。
陳立初看着餘清卓怒不可遏的樣子竟笑了出來，心想着：“這傢伙大概是被醋醃壞了腦子，本來就是例行公事的事情竟然讓他如此憤怒，演技也太差了些吧。”陳立初說道：“我並不覺得自己戰場抗命啊，而且我剛從前線回來，實在沒心情談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不如我們來聊聊吳小姐，她可真是個可愛的女子。”
吳茵是餘清卓的軟肋，現在卻被陳立初掛在嘴上。餘清卓被成功激怒了，陳立初那副樣子氣得他火冒三丈，他想立刻把陳立初從座位上揪起來胖揍一頓，但是他卻不能。而陳立初一語道破，這個荒唐的審訊其實只是單純地爲了泄他的私憤，他爲此感到窘迫而懊惱。
“請問您是……”餘清卓試探地問道。
“穆崑山！”說完電話“啪”的一聲掛斷了。
餘清卓抓着電話愣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放下，他轉過頭不甘心地盯着正閉目養神的陳立初，很顯然，陳立初已經聽到了電話的內容，臉上掛着平靜的微笑，他心裏應當很清楚很快他就要自由了。
而此時的餘清卓有些不知所措，爲了掩飾內心的慌亂，他點燃了一支菸卻忘了吸。良久，餘清卓拿起電話打給了趙恆川。
“老師……”電話接通後餘清卓的聲音有些沙啞。
“清卓啊，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這一夜你辛苦了，一會兒有飛行大隊的人去接陳隊長，你和他們做好交接就先回來休息吧。”趙恆川淡然地說道。
“可是！老師……”餘清卓不太明白趙恆川讓他回去休息是什麼意思，話還沒說完卻被趙恆川打斷。
“清卓啊，先執行吧，有什麼事回來再說。”趙恆川並未給餘清卓詢問的機會。
餘清卓縱有萬般不願也只能咬着牙蹦出一個：“是！”
剛掛了電話，飛行大隊來接陳立初的人就到了，是一個少校和一箇中尉。兩人氣勢洶洶地走進審訊室，那名中尉徑直走到餘清卓他們跟前交接，那名少校根本看都沒看他們就來到陳立初跟前。
這名少校名叫王明旭，是陳立初的軍校同學，負責管理飛行大隊的槍械庫。王明旭打開陳立初座位上的小桌板，將他扶起來，招呼也不打地向門外走去，邊走邊說：“你小子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要不是杜靖輝一大早打給大隊長，咱們都不知道你在這受委屈。整個105師還沒聽說哪個不長眼的敢給咱們飛行大隊氣受，真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走到門口時，陳立初似乎想起了什麼，回過頭戲謔地看着餘清卓說道：“餘連長，受累了，回見啊。”說完笑嘻嘻地離開了。
正在交接文件上簽字的餘清卓狠狠地瞪着陳立初的背影，手上的力道隨之加重，在文件上留下一個憤怒的墨點。交接完成後，與王明旭同行的那名中尉“啪”的一聲合上了文件夾，提起陳立初的行李也是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靠！”餘清卓一腳踢翻了陳立初剛剛坐過的椅子，站在窗前死死地盯着他們的車消失在大門外，內心充滿了挫敗感。與陳立初一同審訊的那名中尉悻悻地扶好椅子，悄悄地帶上了審訊室的門。
坐在車上之後，陳立初才鬆了口氣，任憑王明旭在他耳邊聒噪，這一出忍辱負重的苦肉計總算落下帷幕，此刻陳立初分外地想念吳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