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重返狼羣二 >16盜獵者來了,你得離開這兒……
    清晨的光線格外柔美,薄霧中的時間輕流慢淌,窗前小桌上,茶氣氤氳。

    我斜靠在牀頭,捧着速寫本畫昨天的小狼崽們。我筆頭上畫着福仔,心裏卻總想起另一匹狼,身邊的空氣彷彿都是他的呼吸。我越畫越困惑,索性立起速寫本試探亦風:“你覺得這是誰?”

    亦風了一眼,繼續埋頭忙他手裏的活兒,嘴角拉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是格林小時候?”

    晃眼看像格林,看來還真不是我一個人的錯覺。

    “不是格林,”我拂去畫面上的炭筆碎末,喃喃地說,“是福仔……你也覺得像嗎?”

    “畫由心生,是你太想他了吧。”亦風並不在意,“小狼崽都長得差不多。中國狼不像北美灰狼那樣毛色豐富好區分。老狼當初看見格林的視頻時,不也說咱格林跟他當年那隻小狼長得一模一樣嗎?哦,昨晚我給老狼打電話,告訴他我們拍到了一窩小野狼,老爺子樂得直拍大腿呢。呵呵,他如果看到這些幼崽,多半也會想起他的小狼……”

    “可是福仔不光長得像格林,他的動作、神態、個性,還有顧家的那股勁兒,我一看見他就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好像格林又回來了……唉,算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懂!”在我心海里翻騰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暗潮,不知道哪裏纔是傾瀉口。“狼和狼一個樣。”我想起老狼的話,真的是因爲我太思念格林,纔會把福仔畫成了格林的影子嗎?我抱着膝蓋蜷縮起來,下巴輕輕擱在膝頭上,邊想心事邊看亦風乾活。

    亦風從一早起來就拿着狼窩邊的那個礦泉水瓶和家裏的礦泉水瓶研究。他迎着光線,仔細比對水質,看了好半天,才把瓶裏面的剩水小心地倒進紙杯,拿放大鏡觀察瓶身、瓶底。最後墊一張溼巾,用鑷子一點點剔下瓶身縫隙中的泥土,在溼巾上呈放射形地揉開。

    我忍不住問:“小狼都拍到了,肯定沒人去過狼窩,這一頁已經翻過去了,瓶子指不定是大狼從哪兒撿來的。你還琢磨它幹啥?”

    “正因爲沒人去過,所以纔有意思。大狼從哪兒撿來的瓶子,撿來幹什麼,你想過嗎?”亦風用舌尖嚐了嚐紙杯裏的剩水,吐掉,又喝了一小口礦泉水,展開了得意的笑容。他略微傾斜紙杯:“瓶子裏裝的不是礦泉水,而是狼山谷中的山泉水。”他把揉散了泥土的溼巾放在我眼前,指着外圍的黃沙和內圈細膩的黑色:“瓶子上的泥除了狼洞口的沙土,還有黑色的淤泥,這淤泥是溪邊纔有的。昨天在視頻裏我們看見小狼崽用這瓶子舔水喝,你說大狼拿瓶子幹什麼用?”

    我睜大了眼:“他……他打水給小狼喝?!”隨即不相信地搖搖頭,“用不着吧,水源那麼近,小狼自己下去喝不就……”

    “你忘了,發現狼窩的頭幾天,水源地被我們裝了攝像機,大狼能讓小狼去冒險嗎?你再往前想想……”亦風打開面粉口袋,把新礦泉水瓶在麪粉上一壓,“我記得你在一號水源地,狼新挖的水坑邊發現過一個淤泥上的壓痕,你看看是不是這樣的。”

    我一比對,的確是這樣的痕跡,雖然聽亦風分析的那會兒已經有了猜測,可真正面對證據的時候還是驚訝壞了。什麼狼竟然會用人的容器?!

    “更有意思的是他們從哪兒拿到這個瓶子的,昨天我就注意到了,”亦風把放大鏡塞到我手裏,“你看看,相同的生產日期,連噴碼上文字的缺口瑕疵都一模一樣,狼窩邊的這個礦泉水瓶絕對是我們的。而我們所有的瓶子都是統一收撿在屋後,沒有外扔過,那就表示這匹大狼來巡查過我們的小屋,還特地叼走了這個瓶子,大老遠叼回山裏去用。我們去找他們的窩,他們卻早就來過我們的窩了。”亦風得意地笑完又尷尬起來:“咱們和狼現在已經搞不清楚是誰在監視誰了。”

    亦風分析的前半截有道理,可是後半截……我總覺得有什麼細節不對勁。真的有狼來過嗎?什麼時候?我們的瓶子都是蓋好了放在屋後,以備冬天存水用,狼就算可以叼走瓶子,但他又怎麼擰得開瓶蓋兒呢?這瓶口上沒有明顯咬痕啊……我努力在記憶深處挖掘。

    “等等!”一閃念間,我腦袋裏有條線索搭了上來,“我曾經在山裏掉過一個瓶子!就是遇見這匹狼的時候。”我翻到速寫本中“龍狼”的畫像:“對!就是他,當時我正在喝水,冷不丁發現他就在我身後,嚇得我把水瓶滾到山下,那個瓶子沒蓋蓋子,後來我顧着逃命,那瓶子就丟在山裏了。”

    “是你丟的啊?”亦風大失所望,“這麼說,狼沒來過咱家?”

    “肯定沒來過,但是可能有狼跟蹤過我,否則那麼大的一片山脈,要發現草叢中的一個水瓶,沒那麼容易。”

    “是龍狼叼回去的?”

    “我想不太可能,龍狼被人抓過,澤仁不是說了嗎,他對沾有人味兒的物件兒很排斥。況且他當時慌着逃跑都來不及,哪有心思回來撿瓶子?”我回想着那天在山裏的情形,“照理說,野狼一般對人都很警惕,不會碰人留下的東西……或許還有不那麼怕人的狼在跟着我?”

    亦風或許悟到了點我的心思:“你懷疑是……”

    我咬着嘴脣,目光落到了他手裏的礦泉水瓶上:“我以前每次帶格林出去玩的時候,總是給他帶一瓶水喝。如果叼水瓶喂小狼這事兒是格林乾的,我就不會覺得意外了。”

    亦風把手中的礦泉水瓶揉捏出咔咔輕響,他眼裏那點光隨着思索越來越明亮,終於一揚眉毛,表情尤爲激動:“等霧散了,我們去把各處的攝像機都收回來,充滿電。明天再去狼窩布控,這次我一定要拍到大狼!”

    第二天,我們帶着七臺隱蔽攝像機和一個長焦,確定了更完美的觀察角度,再次來到狼洞邊,卻發現狼洞顯然很多天都沒有狼居住的跡象了。

    就在我們以爲狼並不排斥我們的物品和味道的時候,他們卻又消失了。到底是什麼狼叼走了我的水瓶也就此無解。狼的想法和行爲就像一個錯綜的迷宮,永遠不知道往哪裏走纔會柳暗花明,永遠不知道迷宮裏的一道道小門是什麼顏色。

    我和亦風尋找了一圈,又沿着水源地查看,依然有狼爪印,我猜想狼肯定搬不遠,因爲後山是他們最後的安全住所,而狼洞所必需的水源只有這一個。還要不要繼續追蹤?又或者暫且不要打擾,以免母狼不安心。對我們而言知道小狼在就好,來日方長,等他們長大跟隨父母捕獵,有得是機會遇見。

    “慢慢接觸吧。”我在水邊一處草垛子上坐下,擡頭望望對面山頭上的隱蔽帳篷,“咱們的帳篷放了那麼久,狼也沒遷窩,可見他們是不排斥我們做鄰居的,但是要在他家門口裝攝像機,狼不幹。以後我們還是遠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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