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重返狼羣二 >19小邦客和小蘿蔔
    清早,福仔探頭在籃子邊吱吱一喚,小不點立刻起身把腦袋伸了出來,和福仔碰鼻子。小不點能站起來了,福仔顯得很高興,扒着籃子邊舔咬小不點的耳朵。

    說到這個防水布的籃子,原本是個車用收納箱,上面有拉鍊,曾經當過小格林的搖籃。格林迴歸後,我們就一直把籃子摺疊起來放在汽車後備廂裏,捨不得洗它。昨天,我把福仔放進籃子裏,福仔把籃子裏裏外外仔仔細細嗅了個遍,竟然踏踏實實地臥在裏面睡覺,似乎覺得很安心的樣子。小不點則很不情願,雖然我強行把小不點拴在籃子裏養傷,有人看着的時候,他也老實不動。但他似乎不那麼喜歡這個籃子,只要我們不在屋裏看着,他就往籃子外面爬,要往牀底、櫃子下鑽,他更中意屋子裏陰暗的角落。好在有福仔在籃子裏陪着他,小不點才安寧了些。

    我見小不點扭傷的腿已經消腫,就解開繩套,讓他四處活動活動。誰知這傢伙一解放,立刻拱進了低矮的碗櫃下面,再也不出來。福仔個兒大鑽不進去,抓刨着櫃子腳乾着急。

    從小狼們被捕到現在,兩天兩夜了,他們什麼都不喫。野外的小狼十二天左右睜眼,而福仔和小不點已經快兩個月大了,他們早已把親生狼媽看得清清楚楚,再不會將人誤認作媽媽。加上被捕受了驚嚇,他們對人是抗拒的。

    我又心疼又心急:“儘快送回山裏,拖得越久,找到母狼的希望越小。而且照這樣絕食下去,餓都餓死了!趁他們還有力氣,趕緊放他們回去找親媽。”

    “他倆嚇成這樣,餓成這樣,小不點那個腿還瘸着呢,回得去嗎!何況這幾天各處牧場都沒人,盜獵者滿山搜獵,再被抓走就追不回來了。索朗都說現在不能放!而且狼窩被擾動過了,母狼還回不回那個窩?你想讓他們像那兩隻沒媽的小狐狸一樣嗎?我們到現在還沒找到格林呢!”

    亦風一提到小狐狸,我心裏的傷口就開始滲血;再提到生死不明的格林,那心傷就徹底繃裂開來。我絕不願意用小狼的命去賭。絕食兩天的小狼,我這樣一撒手,到底是“放生”還是“放死”?

    眼下,盜獵者是一大威脅,小狼的傷勢是一大擔憂,這其中還有沒說出來的原因—亦風捨不得他們,我又何嘗不是呢。只是這想法太自私,太強求,兩天來我一直壓抑着不敢表露。自打從盜獵者手裏接過小狼,久違的親切感就涌上心頭。當小狼鑽進我袖子裏,與我脈搏相貼的時候,我的心早就動了,彷彿覺得小格林又回到了我的懷裏。我多想再次回到與格林在狼山上的歲月,多想把他們留在身邊,可是狼子野心留得住嗎?小格林是孤兒,但福仔和小不點不是,他們的媽媽在山裏哀哀盼子,他們的父親也許會窮盡一生去尋找丟失的孩子。我們留下格林是收養,留下他們卻是掠奪。

    我含淚看那兩個小傢伙,一個躲在櫃子底,一個趴在櫃子前:“好吧,還有四天,法會一結束,立刻送回,到時候一定要捨得。我們再愛小狼都不如他親媽。”

    我們和小狼的相處開始了倒計時……

    既然留下,就得想辦法讓他們進食。亦風去旺青甲那裏把傷羊拖回來宰了,我就着羊腿割了些肉,準備給小狼作口糧。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把這羊肉塞進小狼肚子裏去。不喫東西,他們連回去的力氣都沒有。

    澤仁的外甥小蘿蔔碰巧在旺青甲的牧場上玩,遇見亦風去拖羊,便跟着他回來,吵吵着要看小狼。

    “邦客,邦客,小邦客!狼狼,狼狼,小狼狼!”小蘿蔔嘴裏兒歌似的唱唸。

    福仔看見來了生人,一個勁兒往牀底下縮。小蘿蔔一看那麼小的邦客,樂壞了,也像只小狼一樣鑽進了牀底下,伸出小手去抓福仔的尾巴。兩個小傢伙一個抓一個逃,繞着牀下的紙箱雜物兜圈子,時不時傳來“吱吱嘰嘰”的小狼叫聲和蘿蔔嫩聲嫩氣的呼喚:“福仔乖,不要跑。”小孩抓住小狼又抱又親,再跑,再抓……

    “蘿蔔,別嚇着小邦客,小邦客骨頭嫩,千萬別使勁兒啊!”我看着牀下,提心吊膽。

    “沒事兒,五歲小孩能有多大勁兒,讓他們玩去吧,小狼活動活動也好。”

    又過了好一會兒,牀下沒動靜了。我悄悄一看,蘿蔔側躺在牀底下睡着了,福仔蜷縮在他肚子邊,兩個小傢伙都累壞了。

    “咕嚕嚕”,一陣腸鳴聲……福仔最先餓醒過來,折騰了半天,他又餓又累。不過,他似乎對這人類的小孩沒有先前那麼怕了。他用鼻子嗅着蘿蔔衣服上面糊着的黏液,伸出嫩舌頭沾了一點點,在嘴裏回味了一下,眼睛一亮,馬上吧嗒吧嗒地舔起來。

    “那是啥?”亦風問。

    “蛋清,我昨天滾到牀下的雞蛋被他們壓碎了。”

    “他總算是喫東西了,太好了!”

    “噓……小聲點。”

    蘿蔔也醒了,他見福仔舔得起勁兒,笑嘻嘻地把小手上沾滿的蛋黃也給福仔舔。

    “把這個喂他。”我趁機把羊肉、牛奶遞給蘿蔔。

    蘿蔔把羊肉送到福仔嘴前:“福仔乖乖,喫飯飯……”

    福仔盯着蘿蔔,小眼珠骨碌碌轉了好一會兒,吃了。之後再喂他食物他就沒那麼排斥了。

    我和亦風你看我我看你,心裏的石頭落了地。這兩天來我們想了多少辦法讓小狼進食都沒用,沒想到小蘿蔔跟他玩一會兒,居然就混熟了。甭管人還是動物,單純的孩子與孩子之間真的是最容易溝通的。

    小不點和福仔性格迥異。福仔外向,小不點內向,他的戒心更強,對我們消極反抗。

    蘿蔔把小不點從櫃子底下抓出來交給我。小不點既不掙扎也不跑,安靜地坐在我腿上,大概知道瘸着腿也跑不遠,於是決不耗費一丁點力氣。無論是大人還是孩子把肉遞到他嘴前,光聽他肚子在千呼萬喚,卻始終禁口。我們硬往他嘴邊送羊肉,他就轉着腦袋跟眼前的肉躲貓貓。

    小不點的眼神是很牴觸的,從他的眼睛裏明顯能讀出距離和防備。而且一得機會他就看窗外,就像一個被綁架的機靈小孩,選擇性地順從,卻隨時觀察着逃亡的路線。左顧右盼,他的目光終於鎖定了一個方位,嘴角彷彿扯開了一個勢在必得的笑容。他看得那麼專注,宛如身處一片黑暗中,而只有那一個方向有光明。福仔用爪子抓住我的腿,脖子撐着椅子面,扭動全身的力量爬到我的腿上坐下,也和小不點注目同一個方向。

    我驚訝地瞪眼望向亦風。

    亦風的脣一張一合,沒有聲音,兩個字,清清楚楚地讓我讀出—“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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