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重返狼羣二 >20護崽的母狼——辣媽
    還是那片沼澤,只是在水泡子的更深處,我涉水往裏走了很遠,撥開掩映的蘆葦,現出一片水面,綠水清漪波光搖曳,一個更高更大的新巢中安躺着兩枚鶴蛋。雌鶴站在窩中,用長喙撈出水草軟泥修整巢穴,雄鶴曲頸梳理背上的羽毛,迎着陽光一抖,濺出的水珠在波光中灑下一片星輝。

    “真好,還是這兩口子。”

    黑頸鶴有補卵的習性,只是沒想到他們依然留在這片沼澤。黑頸鶴有一種與世無爭的仙姿,與鶴同立於水中,會感到莫名的祥和與安慰,光線變得柔美,空氣透着芬芳。

    我靜悄悄地蹚回岸邊,踮着腳望—挺好!在岸邊看不見深水處的鶴巢,他們吸取了上次的教訓。

    “這窩蛋得加強監控,每天都來看看,不能再讓人拿走了。算算日子,他們應該在七月中旬孵化。”我擦乾腳,穿襪子,“澤仁,你是怎麼發現的呢?”

    “我一早從唐克回來,正好看見黑頸鶴往這水泡子裏飛,我想起你們說過多注意鶴的動靜,於是蹚水進來就看到了。”澤仁有點得意,“還有,你還記得住在我家附近的那窩狐狸嗎?我兒媳婦說我們走了這七天,小狐狸變多了。”

    “變多了?”亦風笑道,“你是想說他們長大了,變樣了是嗎?”

    “不對,就是變多了!”澤仁伸出手指比畫着,表示他的漢語表達沒錯,“以前是四隻小狐狸,現在有六隻小狐狸,一隻狐狸媽,總共七隻!”

    “七隻?這倒奇了。”我把腳往鞋子裏一蹬,“走,去瞧瞧。”

    我們倆趴在澤仁家窗戶上偷窺狐狸窩。

    直到天色將暮未暮,狐狸媽終於帶着晚餐回來了,小狐狸們可算盼到出頭之時,一窩蜂地躥出洞來搶食嬉戲。

    “……四、五、六……真的多了兩隻小狐狸。哪兒來的?”亦風摸着絡腮鬍子。

    “不知道啊,”澤仁兒媳說,“你們去唐克的第二天,我就發現狐狸多了。”澤仁兒媳因爲有身孕,沒有去唐克,而是留在源牧照看牛羊,她對狐狸媽媽尤其同情,“我看母狐狸養那麼多娃娃太喫力了,瘦得很快,所以每次我喂老狗墨託的時候就多煮一份肉擺在那兒,大狐狸晚上就會把墨託喫不完的肉叼走。她不怕我,墨託也不攆她。”

    我用望遠鏡仔細端詳,多出來的那兩隻小狐狸很眼熟,算算時間,我心裏猜到了七八分,又讓亦風也辨認了一下,那兩隻小狐狸果然就是他們—我們最初觀察的那個被盜獵者殘害的狐狸家庭所留下的孤兒。當時,那窩狐狸的媽媽和兩隻小狐狸的殘骸都被發現,我們一直以爲剩下的兩隻小狐狸也凶多吉少。我最後的視頻記錄裏拍到他們在窩邊等待媽媽到凌晨,爪子搭着對方的肩膀,互相慰藉,之後離開了失去母親的家。沒想到幾天後,他們找到新家了。這窩的母狐狸收容了他們。

    小狐狸的新媽媽舔理着孩子們的毛髮,絲毫沒有厚此薄彼,儘管她要撫養六個孩子,比原來辛勞多了,但她的舉止卻充滿母性的溫柔。這些看似低等的動物卻有着高尚的情感。

    “狐狸竟然有收養行爲!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亦風說,“以往只知道狼有收養行爲。”

    亦風無意中的一句話卻突然點醒了我。沒錯,狼的母性之強,甚至可以收養人的孩子。我們上次發現福仔和小不點的大小不一樣,是不是意味着在後山的那窩狼中也有被收養的孩子呢?難道隔壁領地有落難的狼羣嗎?是盜獵造成的嗎?狼的領地範圍比狐狸大多了,如果福仔或小不點當中真有一個是養子,那麼這麼小的狼崽是自己投靠到新家的,還是被路過的狼羣撿到的呢?我一想到這裏,就不由得又爲福仔和小不點擔憂起來:他們找到母狼了嗎?這會兒他們是撲到母狼懷裏爲重逢抱頭痛哭呢,還是孤零零地在山谷裏徘徊捱餓呢?

    自從送回小狼以後,我們整日裏提心吊膽,但爲了儘量不打擾狼羣,我們強忍住不進山,每天只放出航拍機巡視一圈,確認山裏沒有形跡可疑的人,再在小屋前用望遠鏡密切注視山裏的情況。畢竟前一段時間,盜獵者在山裏擾動太大,狼羣需要安靜地休整。

    算算日子,福仔和小不點回山裏已經第四天了,我們坐立不安。如果小狼沒有找到母狼,在這寒冷缺氧的山旮旯裏,餓到第四天就是極限了。

    我們終究還是忍不住去山裏查看了一番,然而再沒發現小狼的行跡。

    一天,縣城裏過來的遊客給我們聊起,他們看到狼了,就在進草原的路上有一個藏家樂,打了很大的招牌,寫着“藏獒、狼”吸引遊客。

    “他們拴着的那隻母狼有這麼大。另外還有四隻小狼要賣。”遊客們說。

    我們緊捏的手心冒着汗,哪窩狼又被掏了?會不會有我們沒救回來的那隻小狼“雙截棍”?又會不會是福仔和小不點回去剛找到狼媽媽和妹妹“飛毛腿”,卻再次碰到盜獵者,於是被一網打盡了?我們慌忙打聽地址,開車一百多公里趕去一看,都猜錯了—那是一窩哈士奇。

    雖然白跑了一趟,但只要不是狼,我們心裏還是很寬慰。

    回家的路上,我們繞道進城買大米、雞蛋。採購齊備,我站在街心花園,一面啃鍋盔,一面等亦風開車過來接我。

    突然,我的圍巾一緊,被人從後面一下子勒住了喉嚨,誰膽敢在縣城裏行兇?!我慌張地抓住圍巾,回頭一看:“哈哈,是你!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誰啊?狼山上的那頭梅花鹿。

    他還是對我的圍巾念念不忘,上來就叼住,邊嚼邊拽,勒得我直吐舌頭。

    “喂,你不準欺負他哦!”路邊的善男信女告誡我。

    天地良心,誰欺負誰啊?惹不起躲得起,我拽回圍巾,急忙跳上車。

    梅花鹿頂着車門,把腦袋探進車窗,接着嗅我的圍巾。

    聽過往的人們說,法會期間,這隻神鹿已經在城裏逛了好多天了,他白天在縣城附近的牧場喫草,晚上就在城裏休息,有時候還回寺廟轉轉,城裏人都知道他是放生鹿,任他到處走。

    梅花鹿這些日子躲在城裏呀!太挑戰我的智商了。我捧着他的臉頰,摟着他的脖子:“小夥子,我還一直擔心你呢,現在盜獵的都走了,你可以回山裏去了。”

    “這就是你說的那隻神鹿啊?”亦風也伸手摸摸他,“真有靈性。”

    “那當然,而且他還認得我,上來就扯我的圍巾,跟我打招呼呢。”

    亦風笑嘻嘻地發動汽車:“別臭美了,依我看,他是想喫鹽,你圍巾上全是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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