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重返狼羣二 >28又發現一隻小狼
    八月中旬,澤仁源牧小屋寄住中。

    “野菜不敢再吃了啊。”亦風端着空菜盆進屋,拿肥皂洗手,“我剛去羊圈割野菜,發現有兔子死在後面,怕是牧民說得對,這地方的草被污染了。”

    “死了多少兔子?處理了嗎?”我一陣驚悸,這場瘟疫這麼嚴重,連小型食草動物都被波及!

    “就一隻,喬默叼去吃了。”

    “這個……她吃了沒問題吧?”

    “那麼多病死牛羊都是被野狗幹掉的,能喫不能喫,他們自己會分辨,草原狗和狼一樣食腐,喬默也算草原清潔工啊。不過你沒事兒別摸喬默了,那傢伙身上病毒肯定少不了,口蹄疫是要傳染人的。”亦風張大嘴對着牆上的小鏡子照來照去,看嘴裏有沒有水泡。

    我想起早上才摸過喬默,趕緊將就亦風的肥皂水洗手,滿腹牢騷:“你說咱們人又不長蹄子,憑什麼傳染口蹄疫?”

    亦風自嘲道:“人的腳丫子不也開叉嗎。”

    我調了些消毒水給喬默的狗窩消毒。這是我在下大雨期間給喬默蓋的狗房子。既然解決了喬默的就業問題,也得分套福利房給他,安居才能樂業。只不過,這流浪狗過慣了“天地爲欄夜不收”的生活,瞧不上“單位宿舍”。這會子他聞到消毒水味兒,更是不爽,連打幾個噴嚏,獸性大發,三下五除二把窩給拆了,抖抖頸毛上的碎木屑,又出外晃盪去也。口蹄疫期間有喫不完的死牛羊,他不需要單位管飯,於是喬默自行改變了工作制度,實行朝九晚五制—早上九點出去溜達打食,晚上五點纔回來守夜,不上白班,只上夜班。

    一天,我在望遠鏡裏發現一頭死牛,估計是頭天倒斃的。這頭牛死得離家近,我急忙召喚喬默跟我去喫肉,要是等其他野狗和禿鷲捷足先登可就沒多少剩的了。我房前屋後找了半天沒見喬默的影子,也罷,趁着禿鷲沒來,我自己提着刀去給喬默割點消夜回來。

    我捲起袖子,搬開牛後腿準備下刀。突然間,死犛牛動了起來。我頭皮過電,還來不及恐懼,就見牛肚子一鼓,從裏面爆出一團黑影,夾着腥風迎面襲來!

    沒死?!詐屍?!遺腹子?!

    我摔了個四仰八叉,抱頭驚叫,腿一蹬,黑影被我踢出去好幾米遠。那東西扭身躍起,再撲!我左手護臉,右手揮刀亂砍,突覺擋臉的左拳一熱,有舌頭在舔我,我放手一瞅—喬默!我定神再看,原來是這傢伙把牛肚子掏喫空了,就以牛腹當肉窩,睡在裏面有得喫有得住。犛牛是黑的,喬默也是黑的,乍一看,哪裏分得出來,還以爲犛牛屍變呢。

    在“家裏”看見主人來了,喬默樂呵呵地蹦出來舔我的手,一雙狗爪子討好地往我身上扒,那份親熱勁兒像是招呼:“領導怎麼有空來看我啦?”

    “還好我沒砍到你,”我收起刀,拍拍衣服上的草屑,“你跟我回去不?”

    喬默擡頭看看高掛的日頭,離上班時間還早,他趴在牛肚子前面,把“家門”啃大了一點,又鑽進去睡覺。

    源牧屋裏,我重新打了一盆水洗手洗臉,把喬默的邪行事兒給亦風講了一遍,唸叨着:“你說得對,那丫頭身上肯定帶菌,沒事兒別碰她。下回進城記得買疫苗,我得把針給她紮了。掏牛肚子做窩,格林都沒這麼幹過。”

    “她給自己弄了個豪宅。”亦風笑着遞給我毛巾,“哎,說到房子,這個月雨也停了。我看澤仁他們忙着治牛顧不上,我打算到縣城邊上的磚瓦廠去拉些材料,把狼山上的小房子修一修,咱們儘快搬回去守着狼山吧。三隻小狼出事兒我們都不知道,要是我們在,福仔……”

    看到我的表情,亦風的笑容頓時消失,硬生生把下面的話嚥了回去。但這話已經刺痛我了,心裏的傷可以被掩蓋,卻永難癒合,不經意的一句話就會觸動舊日疼痛。

    我咬牙皺眉,雙手撐在盆沿,水中的臉一漾一漾。我悶了一會兒,說:“回去也好,讓小屋有人住,現在我們就指望後山狼羣能順利養大小狼了。你去弄材料吧,我跟老狼說一聲。”

    怕老狼聽了傷心,電話裏我沒提福仔夭折的事兒,只說我們打算搬回狼山小屋去。

    “你們別走啊,那匹抓魚狼到底是不是格林還沒確定,如果那是格林,他大老遠跟過來找你們,你們又走了,豈不是白白錯過!”

    “那是匹母狼,不是格林。我們布在河邊的監控拍到她了,她是後山的辣媽,我們表錯情了。”我說着這話很歉疚,我知道老狼對格林的牽掛如同對他轉世的孩子,我們當初那麼興奮篤定地把疑似格林來抓魚的事告訴他,讓他寄託了很大希望,現在卻又讓他失望。

    “不!不不!你們只是拍到一匹狼經過河邊向着魚網的路徑去而已,一條狼道並不是只有一匹狼走,會有很多狼使用的。你並沒有切實拍到就是這匹狼在抓魚,所以還不能絕對地說她就是抓魚狼,或者她就是唯一的抓魚狼。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全部真相!再說,牧民是在河邊發現三趾狼爪印的,狼已經來取過幾次魚了,你們有沒有逐一排查過河道的爪印呢?”

    “……沒……”

    “和狼打交道得多長几個心眼兒,你們的工作還不夠細!聽我的,不能搬!說不定狼就在暗處觀察你們,如果住處變來變去,狼不知道你們要幹什麼!你再觀察一下,確定了不是格林,你再走,我不攔你。”老狼擺事實講道理,足足教導我半個小時。他竟然一點不受我判斷的影響,抓住一條線索就絕不鬆手。

    我暗自佩服老狼的執着。我的確不能百分之百肯定拍到的辣媽就是抓魚狼,因爲抓魚狼出現時一直都是溼漉漉的,難以辨認。我只能根據視頻中辣媽去向的路線猜測她的目的地就是魚網。可是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她往魚網方向去了,不是抓魚是幹啥?況且我們在守狼窩的時候親眼看見過辣媽給小狼餵魚喫,現在發現她在這裏抓魚,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死盯這條線索會不會太較勁了?而且我們這次拍到辣媽的鏡頭都實屬走運,這條狼道已經引起了狼的警惕,難道還能讓我們拍到第二次?

    格林真的會回來嗎?在狼山和澤仁源牧,哪裏更有希望找到他?最關鍵的是,格林是不是真的還活着?時間已經過去九個月,我這點信念早已如風中蛛絲。雖然每當信心不足的時候總有老狼鼓勁兒,但我猜想,這麼久了,亦風和老狼肯定都明白格林活着的可能性已經很渺茫,只是大家都強打精神,像狼一樣咬住每一線希望,讓自己信下去!堅持下去!

    雖然老狼要我們留下,但我的心思早就飛回了小屋,畢竟有福仔的事壓在心裏沒說。從內心講,再見格林已經成了一個夢幻,我不想爲了一個可能已經不存在的格林而忽視了守護後山實實在在的狼羣,今年的小狼只剩飛毛腿和小不點兩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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