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陸安琪點頭,向樓上走去,樓梯轉彎處,她回頭看了眼母親蕭索的背影,脣角卻揚起一抹冷笑,隨意的用指尖彈掉臉上的淚。這一次,她這個好媽媽可真是幫了她一個大忙,只要除掉展顏,維揚就是她的了。
陸安琪關上房門後,撥通了季維揚的電話,那一端,他的聲音低沉而帶着迷人的磁性,只是多了一絲沙啞,想必羅美惠的死對他打擊不輕。那個老巫婆,就是當初拆散她和維揚的元兇,她死了倒也活該。
陸安琪心中憤憤的想着,出口的聲音卻柔柔怯怯,還帶着泣聲,“維揚,你還好吧?我剛剛聽說了季伯母的事,逝者已矣,你要節哀啊。”
“嗯。”電話那一端,季維揚淡應着,“安琪,我有些累,先掛了。”
“維揚,我……”未等她將話說完,電話那一端已經傳來嘟嘟的忙音。
彼時,季維揚高大的身體靠在臥室的陽臺上,手中握着一支高腳杯,杯中盛放着血紅的酒液。他的目光很深,甚至漆黑的有些駭人。他輕抿了口酒,然後低低的咳了起來。
身後的房門發出一絲響動,老大季維忻推門進來,走過去一把奪下他手中的酒杯。“胃不好還喝什麼酒,就爲了一個魏展顏,你打算將自己折磨成什麼樣子?”
“哥,你別瞎操心了,我有分寸。”季維揚半靠在欄杆上,湛藍的襯衫,顯得他臉色有些憔悴。
“你有什麼分寸?自從展顏嫁進來,家裏就沒消停過,現在可好了,禍闖大了,連媽都……”說到這裏,季維忻沉暗的聲音也哽咽了,“維揚,別說哥沒提醒你,這次的事情太大,你根本無法收場,別再維護她了。姨媽和顧希堯在趕來的路上,羅家不會放過展顏的。聽哥一句勸,忘了她,再找一個好女孩結婚生子。”
季維揚脣角敷衍的上揚,卻笑而不語。季維忻的大掌重重壓在他肩頭,然後起身離開。尚未走出房門,身後又傳來了季維揚的聲音。
“哥,大嫂真的親眼見到展顏將媽從樓上推下去嗎?”
季維忻腳步一頓,回頭,“你大嫂雖然一直不太喜歡展顏,但人命關天的大事,她是不會說謊的。”
待大哥離開後,季維揚重新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師兄,我是季維揚,一會兒國宴見,我做東請您喫飯。”
國宴八號,VIP貴賓廳中,季維揚親自給市人民法院院長尚國林斟酒。
“師兄,畢業後我們也有七八年沒見了,這杯維揚先乾爲敬。”季維揚端起滿滿一杯白酒,一飲而盡。
尚國林是明白人,直截了當的問道,“你小子一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是爲你媳婦的案子來的吧。”
季維揚溫笑,“師兄,你也知道,這種案子可大可小,如果被認定爲故意殺人,展顏下半輩子只怕都要在監獄中渡過了。但若是定性爲過失殺人,判幾年,緩幾年,就能逃過牢獄之災。”
尚國林抿着酒,卻爲難的蹙眉,“維揚啊,說實話,這種案子,按以往的經驗,肯定是過失罪,婆媳之間能有什麼深仇大恨的。可羅院長早上剛剛打過電話來,特意吩咐這件事要嚴辦。老院長雖然退了下來,但最高法院一半以上都是他的老部下,我不得不照辦啊。”
尚國林不是不想幫,但羅家的勢力有多大,季維揚比誰都清楚,從沒有人敢正面得罪羅家人。
“師兄,你放心,外公那面,我自然會給他一個交代。至於展顏,我不希望她坐牢。這件事還得你上上心,就當維揚向你討一個人情吧。”季維揚又斟了滿滿一杯白酒,一口灌了下去。
尚國林嘆了聲,端起酒杯與他碰了個杯。季三少是什麼人,一向都是別人求着他,哪兒有他求人的時候,而今他開了口,尚國林沒辦法不賣他這個面子。“好吧,哥哥這次就幫你一次。不過,維揚,死的人畢竟是你母親,你真的那麼相信魏展顏嗎?”
季維揚苦笑,短暫的沉默後,他凝重的回道,“我相信。”
尚國林一笑,又與他碰了杯,他還能說什麼呢,再無堅不摧的男人,還不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我希望這案子能儘快了結,拖得久了,反而對展顏不利。案子具體細節,就找魏省長商量吧,我不太方便出面。”
“放心,剩下的就交給我吧。”尚國林自然明白,一個母親,一個妻子,季維揚被夾在中間,可謂左右爲難。這件事傳到羅家人耳中,他的日子只會更不好過。
尚國林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此時,魏家也是亂作一團。
魏省長臉色鐵青的坐在客廳沙發上,推掉了所有的公務。魏姍姍母女坐在一旁,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就知道那丫頭不是省油的燈,自從她住進家裏,沒少惹禍,現在可好了,還敢殺人,羅家可不是好惹的,可千萬別連累到我們。”陸如萍譏諷道。
魏景年側頭瞪她一眼,“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種話,就算展顏不是你親生的,她也喊了你二十幾年媽,你就沒有一點憐憫之心嗎?”
陸如萍哼了聲,沒再開口。她還沒同情心氾濫到去憐憫陸曼芸的野種。
“我去警局看看展顏,你們兩個給我老實的呆在家裏,如果讓我知道你們做了什麼對展顏不利的事,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魏景年丟下一句後,帶着祕書離開。
警局中,展顏被關在單獨的房間中,她的手上帶着冰冷的手銬,臉色蒼白而憔悴,神情依舊是淡淡的。
“爸。”她低聲的喚了句。
魏景年嘆了聲,問道,“展顏,究竟是怎麼回事?”之女莫若父,要是展顏殺人,打死他都不信。
展顏頭壓得很低,緊抿着脣,半響後才低聲回道,“是,是我不小心將媽從天台推下去的。”
魏景年的臉色更沉了,“展顏,你從小到大性子就軟,別說和你婆婆動手,就連頂嘴你都不會。展顏,和爸爸說實話,究竟怎麼回事?”
面對父親的質問,展顏的淚一下子奪眶而出,她哭了一會兒,然後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給了父親聽。
“爸,你說我究竟該怎麼辦?爲人子女,難道讓我將自己的母親供出來,眼睜睜看着她入獄,看着她身敗名裂嗎?”
魏景年無奈的嘆息,他的展顏就是太善良,她永遠想別人比想自己多,否則,她也不會活的這麼累。
屋內的氣氛一下子沉寂下來,靜的連呼吸聲都那樣的清晰,展顏努力的笑着,用指尖輕輕的抹掉臉上的淚珠,“爸爸,過失殺人會判多久啊?其實,我連監獄是什麼樣子的都不知道,爸爸,我,我有點兒害怕。”
展顏的話讓魏景年的心一陣陣抽痛,說到底,是他欠了她們母女太多。他蒼老的手掌握住展顏冰涼的手,緊緊的握着,給她無聲的力量。“展顏,別怕,只要有爸爸在,一定不會讓你坐牢的。”
“魏省長,時間到了,您還是先離開吧,別讓我們太爲難。”局長敲門走進來,在魏景年耳邊嘀咕了句。
魏景年點頭,又對展顏道,“展顏,爸爸改天再來看你,記住爸爸的話,你一定會沒事兒的。”
他起身向外,走到門口處,還是不放心的回頭看了眼展顏,她纖細手腕上冰冷的手銬晃得的雙眼生疼。
“魏省長,您放心,我們會好好照顧魏小姐的。”局長在一旁恭維道。
之後的幾天,魏景年爲了展顏的事四處奔走,他沒想到,事情會比預想中順利,好像所有的關卡都已經被人事先打通了,只等着開庭後的最後宣判。
書房中,高宇軒端着杯溫茶,敲門走進去。“爸,這幾天您也累壞了,喝杯茶歇息一下吧。”
魏景年放下手中文件,推了下鼻樑上的老花鏡,卻並沒有去接他遞來的茶。“有事嗎?”
高宇軒在他身邊的沙發上坐下來,有些爲難的開口,“爸,展顏的案子明天就要宣判了,展顏她,應該不會坐牢吧?”這些天因爲展顏的事,他一直寢食難安,卻又幫不上忙。
魏景年掃了他一眼,沉聲道,“展顏的事不需要你操心,你該關心的人是姍姍,聽說她最近常常夜不歸宿,你這個做丈夫的也不好好管管,少讓她去那些烏七八糟的地方。”
魏姍姍的大小姐脾氣誰管得住,對於這場婚姻,高宇軒早就心灰意冷,也任由着她去。但當着魏景年的面,他只能敷衍的應承着,“爸,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姍姍。”
“嗯,沒什麼事兒,你們早點兒回去吧。”魏景年說罷,重新拿起桌面上的文件。
高宇軒坐在原地不動,仍不死心的追問,“爸,我對展顏只是普通朋友的關心,她不會有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