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劍封天 >第一卷 第六十九章
    劍器司署之中,卻遠沒有劍器司署之外一般衆人仰望,馮璟只是靜默地看着已然成型的劍器,這只是開始,淬火成行,未開鋒刃的,終究只是劍器。

    劍者,兵也。

    錦衣道士李餘歡帶來的,本就是一塊即將淬火成型的劍胚,但卻不知爲何,劍胚之中卻沒有劍胎,馮璟所鑄造的,不是劍器,而是劍胎。

    極有規律跳躍的,是劍爐中的火焰,劍器同馮璟一般,靜默在泛着青色的火焰之中,任由百般灼燒。

    如今的劍器司署當中,靜謐安然,五百重甲軍雖然開拔,但是方圓幾裏之內,依舊無人敢來,說不定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卒回來,保不齊就得一命嗚呼。

    馮璟很享受這種暴風雨將要到來時的寧靜,跳躍的火舌躍出了劍爐,落在馮璟的掌中,狂躁不安的火焰驟然安靜,如同一隻貓,落在主人手中,安靜享受這片刻的溫柔。

    劍器之中,劍胎如同脈搏般跳動,不禁讓人想起心臟的跳動,生機勃勃。

    時間差不多了,馮璟揮手將掌中安靜異常的火焰打入劍爐之中,高漲的火舌陡然落下,但若是靠近,就會發現,原本只是泛着青色的火焰,如今,已然純青。

    馮璟不再猶豫,屈指一彈,指尖一連串血色飛入劍爐,落在了劍器之上,純青的爐火,不斷炙燒着,但落在劍器鈍刃的血珠,卻沒有被純青爐火蒸發。

    又是屈指一彈,接連不斷地血色自馮璟指尖飛起落入劍爐之中。

    春秋亂世之時即有以鑄劍人血脈入劍爐,開靈淬鋒的事,馮璟這般做,卻不是爲了效仿前人,只是這劍器竟然不願開鋒!

    歷來只有鑄劍人爲劍器開鋒,卻沒有劍器不願開鋒的。

    馮璟本就是鑄造劍器的宗師人物,如此境況卻也是第一次見,錦衣道士李餘歡將劍胚帶來時,氣息便不如其他劍胚氣息純澈,而是駁雜異常。

    數道血色接連飛入,卻依舊未能讓劍爐之中的劍器開鋒,馮璟眸中異色大漲,卻停下了指尖血色的飛入。

    一人一劍,就如此靜默。

    氣氛如今煞是尷尬。

    馮璟似乎是想到了些許的蛛絲馬跡,有些沉寂在心湖深處的記憶,就一如湖中石,沉默,但若是想起,就會濺起波瀾。

    “哈哈哈,原來如此,老牛鼻子存得竟是這個心思,當真是老而不死是爲賊,這詭計,只怕那些個所謂的聖人,也比不過你個白毛老狐狸,哈哈哈!”

    沉寂的劍器司署,迴盪起馮璟舒爽的笑聲,一旦想到了事物之間的關竅,那這些令人足以絞盡腦汁的,霎時豁然開朗。

    而就在這時,壓落的火舌驟然騰起,原本靜默在劍爐之中的劍器,竟然有了類似於胎兒一般的勃動。

    馮璟沒有上前察探,既然想通了其中的關竅,自然不需要再去耗費心神,不過順其自然而已。

    一道血色在純青爐火之中蔓延,圓鈍的鋒刃緩緩在血色之中綻開。

    …………

    方兩俯視着龍場鎮,心中再沒了波瀾,這個賭局,老秀才與他佈置了上百年,如今就要一一實現,竟生出一種不真實之感。

    世間之人,皆願俯視人間,但卻不願擡頭去仰望人間,擡頭與低頭,本就是兩種大道,一者惟願長生,萬物皆爲螻蟻,一者願長在人間,萬事萬物皆入我心。

    方兩所做的,正是後者,老秀才一直說,山巔修士皆爲長生,就連稷下學宮也不能免俗,但是長生之後呢?

    紅花綠葉白蓮藕,皆是同出一源,只不過是觀想的方向不同,老秀才沒有說過長生的對錯,因爲他們也是在求長生的一途之上,既然也在,就沒有資格去談論旁人的對錯。

    世間山巔,沒有對錯,只有輸贏。

    事功學問就如此,莫論前塵有悔,但求今生無愧,對錯,永遠只存在於人的心中,卻永遠不會影響權柄的更迭。

    也包括這龍場鎮的賭局,不就是爲了賭一把這如今森羅天下的天道權柄不是?

    方兩不屑於隱瞞,老秀才也是一般,既然做出,又何須費盡心思去隱瞞這本就已然擺在檯面上的事物。

    擡頭仰望,方兩似乎看見了隱匿在雲空之中的星辰與明月,但是將來的,終究還是會來。

    山雨欲來風滿樓。

    但是就如此而來,卻是有些讓人大跌眼鏡,鋪墊如此之多,卻只是如此而來,着實有些倉促,但棋局賭局皆是如此,就一如天道,算命人經常在口中唸叨的,不過一句“卦不敢算盡,畏天道無常。”

    方兩與老秀才可沒有狂妄到能夠擺脫天道,龍場鎮的前身即是在天道之下,如今亦是,只不過是所守規矩的多少而已。

    煌煌天威潮水般洶涌而入,龍場鎮中,山脈水運,天地靈氣,驟然凝澀,生生不息,如今成了禁錮,同一塊巨石壓在胸口無法呼吸。

    遮掩在龍場鎮衆人眼前的迷霧,陡然散去,撥開雲霧見日明,卻沒有意料之中的欣喜,反而是接踵而至的沉悶與後悔。

    聖人,本就是隻存在於山巔與人間傳說之中的人物,廟堂供奉,功德華服,享受香火,如今聖人的煌煌天威親至,本想要把水攪渾,渾水摸魚的,卻是打消了最後的算計與心思。

    任何鬼蜮手段,在真正的光明正大之下,會無所遁形。

    徐白露同蒹葭仰望着一望無際的蔚藍天空,他們看到的,不是白雲舒捲,而是陰雲密佈,蒹葭更是心湖小龍宮顫動,聖人的天威,早就深入了她的骨髓之中。

    感受到了蒹葭的恐懼,徐白露緊緊握住了蒹葭的手,眸中盡是堅毅。

    老江湖鹿鳴鴻同華貴婦人裴葦,心如死灰,所有的謀劃,盡數破產,就連如今最後的殺手鐗,也在一個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少年郎不攻而破。

    姚經則是一如以往的靜默,他經歷的,也是大敗,將龍泉王朝所押籌碼,盡數輸盡,但他卻絲毫沒有心灰意冷,本就是一探究竟,求不得,就不在奢求。

    這是終南書院的山長張載厚給他的最後一枚錦囊之中所寫的,姚經性子本就灑脫,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貶謫少不了,但是隻當是去書院學些道理而已。

    折柳巷中,張隋孃親跟在九河君蔣圖身後,不住諂媚地笑着,因爲操勞而隱匿在愁苦之中的溫柔與姿色陡然綻放,不由得引人注目。

    九河君蔣圖強壓下心中大熾的慾望,這日子還長,他自然會有機會讓這個頗有風韻的女人乖乖爬進自己的蘭芝庭,只是如今最爲緊迫的,是如何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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