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發現樓下傅沉之正看着她,微微擡頭,獨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這畫面真的很美。
傅沉之的目光一直沒有收回。
突然,那隻小松鼠自己跳到顧千允的身邊,表情討喜,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忘了問離兒你叫什麼名字了。”
“不過以離兒愛喫的性子,肯定給你取了一個喫貨的名字,漢堡或者是年糕?”
傅沉之見她偏頭在跟人說話,微微蹙眉,她房間裏有人?
應該不可能。
若是她帶人回來住,以她謹慎的性格,應該會提前給他打聲招呼。
“你要是一直都很乖,那我每天都讓你出來玩一會兒,天天把你關在那麼小的籠子裏,你應該覺得很憋吧,不過你還是很幸運的,至少還有一個窩是屬於你的。”
這別墅這麼大,可真正屬於她的地方一處都沒有,連這間房也只是暫時的而已。
別人能隨時把她趕出去。
顧千允在想,等媽媽可以像個普通人那樣生活着的時候,她一定要買一個屬於自己的小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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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社最近事多,每個人都很忙,顧千允因爲過兩天要請假去縣城,所以想提前把工作做完。
畢竟新聞社的工作環環相扣,她若不做好,便會給後面的同事造成麻煩。
下班的時候,盧雲瞧見其他的人都準備下班了,唯有顧千允還在工作,便走過來說,“一定要注意身體,再說了,誰都會有遇見事的時候,大家都是同事,多做一點少做一點也沒什麼,下次別人有事,你多搭把手不就行了。”
“我快做完了,謝謝社長關心。”
盧雲走後,有同事過來要幫忙,顧千允不是傻子,知道這些人並不是真心想幫,只是礙於剛纔盧雲的那番話,還有蕭蘿的事件影響。
一個人獻殷勤,一羣人就會都過來獻,怕落後於人,後面被顧千允穿了小鞋。
所以到後面整個新聞社的人都留了下來,那怕手中無事,也全部陪着顧千允加班。
顧千允看穿他們的心思卻又不能點破,只是內心覺得有些無奈。
她覺得自己有點像皇后身邊的容嬤嬤,每個人看見她都是心生畏懼的,生怕那天自己手中的‘針’紮在她們的身上。
顧千允後面的位置是陳離兒的,此刻是空着的。
並不是陳離兒不講義氣,棄顧千允不顧,而是還沒下班就接到家裏的電話,大伯一家人又開始出幺蛾子了。
陳離兒大伯這幾日也在看房子,但不是嫌房租太貴,就是嫌房子太差,總之每次出去回來必定唸叨半天。
今日一早,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竟說肥水不流外人田,每個月給陳離兒家房租,乾脆就租兩間房給他們家。
陳媽媽和陳爸爸心裏自然不願意,暫住怎麼就變成常住了,三室一廳他們一家子住着舒舒服服,可一旦再來三人,就顯得十分侷促緊張,連轉個身都覺得困難,但嘴笨又礙於是親戚不好直接拒絕,所以便偷偷給陳離兒打了電話。
嘴上說是租兩間房,要真住下了,還不是整個房子的設備都可以使用。
大伯家兩間房,陳離兒家自己買的房子,到最後還只落得一間房住。
想想就覺得心裏憋屈得緊。
顧千允給陳離兒說,既然對方已經這麼不客氣了,也甭管親戚不親戚,不用給面子,直接轟出去。
工作加班加點做完後,顧千允便被梁程載着去了縣城。
是一家老的療養院,位置比之前那家醫院還偏,但環境還算清淨。
顧千允心裏清楚爲什麼媽媽換地方了,因爲敗了,所以才需要躲着,若贏了,光明正大回橫川也是可以的。
顧千允見到萬梓芬的時候,她穿着病號服正坐在花園的樹下,有護士陪着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操心的緣故,雖然萬梓芬的傷勢在恢復,但整個精氣神一點都沒養起來,瘦得厲害。
顧千允注視着萬梓芬一會兒才慢慢走過去,她告訴自己要笑,不可以哭。
萬梓芬察覺到有人從後面輕輕環抱住了她,一股暖意襲來,即便沒有回頭,萬梓芬也知道是誰,擡手拍拍她的手背。
“來了。”
“嗯。”
顧千允像以往撒嬌那樣,將腦袋埋在萬梓芬的肩膀上,可實則她是在逼回自己已經快要溢出眼眶的淚。
母女倆就那麼靜靜坐着,誰都沒說話。
顧千允多麼希望時光就停止在這一刻,再也沒有紛爭以及勾心鬥角。
“媽,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東西來?”
萬梓芬回頭看着顧千允打開一個精緻的兩層式的八寶盒,裏面是各種刺身拼盤。
顧千允把筷子遞給她,“媽,嘗一嘗,是禾綠的。”
萬梓芬嚐了一口便道,“還是跟原來的味道一樣,好喫。”
“多喫一點。”
“千允,你也喫。”
萬梓芬夾了一塊遞到她的嘴邊,顧千允喫掉。
她們一雙筷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喫起來,都裝得很開心很高興,可喫着喫着,淚又模糊了視線。
“媽,別哭。”
顧千允擡手將萬梓芬臉上的淚痕輕輕擦拭掉,可嘴上是這麼安慰着,但她的臉也早就溼潤了。
這次相見之後,下一次還不知道會等多久,可能一個月,可能一年,甚至是好幾年。
還有一點顧千允不敢想,萬一那些人真就那麼狠要趕盡殺絕,媽媽能撐到什麼時候?
“好,我不哭不哭……”
萬梓芬的淚根本就止不住,但她還是快速擡手粗魯的擦拭了一下,然後又夾了一塊給顧千允,後者腮幫子都塞得鼓鼓的,衝着她笑。
喫完東西,顧千允又幫萬梓芬修了指甲,然後梳頭。
顧千允的手指溫柔的穿梭着,可當目光看着萬梓芬原本一頭黑絲中夾雜了不少銀髮,鼻尖酸得厲害。
媽媽以前保養得意,即便五十歲,那也沒有一根白髮,可是現在,才短短兩三個月竟白了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