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焰火綴詩筆 >第22章 戲子
    等兩人到了夜市,滿城的燈火已經熄滅了七七八八。

    不見行人,只有零星收拾攤位準備歸家的小販,看見有人出現,不知道是離市還是做什麼的,也試探着喊了兩嗓子。

    “花蒸釀咯又甜又糯的花蒸釀咯兩位公子小姐可要嚐嚐花蒸釀不香不軟不要錢嘞”

    太叔妤這幾日被薛雪的破手藝養得十分雜食動物,半點不挑,聞言就走不動了,一臉期待的看向薛雪。

    薛雪:“”

    哈,爺像個跑腿的

    薛雪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

    簡直沒想到太叔妤這女人可以有一天作成這樣子,想當年

    當年什麼

    他還在回憶平生,腳上一動,卻不由自主地已經抱回來了一碗溫熱的小圓子蒸釀。

    上面飄着幾粒嬌豔欲滴的紅色枸杞子,白色的小圓隨他手掌搖晃,躺在熬得黏軟的透明銀耳裏面遊動。

    看着就讓人食慾大開。

    哈

    薛雪捧着小碗,覺得有點幻滅。

    但既然已經捧着小碗了,薛雪半點不浪費體力的附上一個看着就甜絲絲惹人愛憐的小臉,看人的一雙眉眼在花燈下過分流光溢彩,以至於顯出幾分蠱惑。

    他對着太叔妤甜道:“有點點涼了,不過可以先喫點墊墊肚子呢。”

    太叔妤卻沒接小碗過去,而是將手背貼在了他額頭上:沒燒壞腦子啊。

    那怎麼這麼陰陽怪氣

    確定完畢,薛大小姐今夜肯定又有圖謀

    於是她說道:“等我一下。”

    薛雪怔愣一下,就看見太叔妤已經幾步繞進了一條小巷,腳步跟着就要動,但想到她的話,又收了回來。

    太叔妤本來覺得喫人的嘴軟,想要找點什麼來“禮尚往來”,免得後面被他算總賬坑得更慘。

    沒想到因爲已經太晚了,大多數商販都已經離開,跑了好幾條街才找到一個正收拾最後幾盞孔明燈的老婦人。

    要買了的時候又發現自己兩袖空空,窮得叮噹響

    一分錢逼死一條好漢也不是浪得虛名。

    但好在她最近些日子被生活磋磨着粗糙結實了許多,見狀半點不猶豫,直接央了賣苦力,好半天幫老人家把多餘的燈和物什搬了回家,才得了一盞贈送的。

    做事的不覺時間流逝,待太叔妤捏着花燈回去,才發現竟然已經過了這麼久了

    原本只是熄滅了七七八八的燈火已經熄滅了乾淨。

    雨早已停歇,只剩下呼呼的風夜風還在刮,吹得鬧市街頭孤孑纖長的人影更顯單薄,雪色繡金粉菡萏的衣袂飛舞中。

    他垂首不知道在想什麼,手裏還捧着一碗小小的蒸釀。

    太叔妤一愣。

    她緩了緩喘息,慢慢走過去,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話音剛落,就看見少年擡起了頭,烏髮逶迤,一張妖美的臉微微蒼白,連脣色也淺淡,嗓音沙沙的:“蒸釀有些涼了,不能喫”

    了。

    話沒說完,手裏就一空又一滿。

    薛雪捧着懷裏的玄武模樣的孔明燈,愣愣看着面前女人一個仰首,將一整碗蒸釀吞嚥了下去,纔想起制止已經晚了

    薛雪抓住她手腕驚了:“你不是不能喫東西麼”

    太叔妤手腕有點疼,看他終於卸下了那張膩得人發慌的臉皮,幾分得意。

    然而轉瞬聞言,她放下碗,那雙青黑精緻的眉眼看着也有些懵。

    呆呆吐字:“是哦。”

    哪怕這殼子再像活人,也沒有活人該有的能力,食物下去也不過是換了個地方腐爛而已。

    故而以往每次不過都是嗅嗅味道聊以慰胃

    太叔妤想到一團東西正在自己身體裏腐爛,頓時就炸毛了,捂着嘴就一個狂奔

    速度快得薛雪都差點沒跟上。

    等他終於在護城河邊追上正蹲在河邊狂吐的人,甚至都忽略了去想她這不符合常理的速度,只顧得上手忙腳亂地去拍撫她的背脊。

    一下一下,壓根忘了控制好力度,差點沒直接把太叔妤拍河裏去了

    等太叔妤吐完,夜已經深稠得濃郁。

    太叔妤歪七歪八癱在薛雪身上,那人一臉甜絲絲的假笑,見狀也不過是力道適意地

    將人從腿上推到土裏,然後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儀冠。

    太叔妤癱在鬆軟清新的河岸上,吐完,感嘆一句“今天的夜可真漫長啊。”

    想了想,又爬起了身,宣佈:“今夜該有良辰美景,所以我們偷最美的酒、攀最高的山、放最遠的燈”

    我們

    薛雪伸手一攥,拉過來太叔妤披散的長髮,把人拉攏嗅了嗅。

    “疼疼疼”太叔妤還在哼唧。

    薛雪把人放開。

    怎麼就買到填了酒心的蒸釀了

    這真是太好了

    不就是去偷最美的酒,攀最高的山,放最遠的燈麼,比起能套出點東西觀察出點祕密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薛雪笑眯了眼。

    唯一不同的是“路過”酒家的時候,他看見了間胭脂鋪,也忘了去想爲什麼,順便買了一盒胭脂,的確是買,放置了一錠足銀在那兒。

    而沒人管着,有人縱着,再次喝足、醉足了酒的太叔妤也讓他經歷了不同往日的

    戲子。

    一會兒高嶺之花眉目矜疏:“哦”

    一會兒幹我屁事:“呵。”

    再要麼就神神叨叨:“兄弟,我夜觀星象發現你近期有血光之災,不過沒關係,也該你命不該絕遇到了本道,沾染了好運,必能逢凶化吉,一路高升,就是情緣落魄了點,也沒事,專心打怪攻霸業,完美”

    或者唯我獨尊一把:“本人打遍天下無敵手,爾敢試”

    再或者,回憶往事:“剜心之仇,我來日會記得來報的。”

    薛雪聽得一怔一怔的,半晌,盤坐在地上,擡手支着下巴看着大楚聲明赫赫的太師府二姑娘即興表演,不時笑得咯咯響。

    終於,最後安靜了。

    纖美的姑娘摸摸他眼角的一點淚痣,傻傻的笑。

    再一會兒過去,她以天爲蓋以地爲鋪,微微蜷縮着身子睡了,眉目安靜,幾分乖巧,薛雪拆了髮帶,將她頭髮散開枕上青草,看了會兒還是又把人抱回了小屋。

    捏好被角,又坐在牀腳支着腰去打開了牀邊的竹葉窗,幽幽晨風隨窗隙溜進淡木香的竹屋,一點魚肚白在天角染起。

    薛雪低頭看着牀上的姑娘,突然手癢,也不拘着,直接伸手,戳了戳她臉。

    看她闔着眼張口就要咬,及時抽回,笑了,想了想,又掏出了懷裏的胭脂,輕手輕腳動作了起來。

    ------題外話------

    感情線埋好,後面纔好修羅場齊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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