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首輔家的長孫媳 >第一卷 第18章 “壞人”春歸
    古槐村位於汾陽城郊,不算遠僻,又往南行七、八里路,就是一處鄉集,穿過鄉集往西,不久便至汾水支流,跨流搭建的,據傳是北宋時修的一座石橋,那石橋既能行人,又可通車,但再往那頭去,漸漸便人煙稀少,荒草叢生。

    這條不大好走的路,通往一片山谷,谷中散居着一些獵戶,山下也還住着十來戶農家,騾車行至這裏,就不得不停了下來,興老太太便對程氏說道:“據說那逍遙子,仙觀就在這座山上,傳言他有起死回生之術,我也不知真是不真,也不知能不能斷人去向禍福。”

    程氏伸了脖子,往車窗外頭一望,囁嚅道:“傳言怕是多有不實吧。”

    她可不想用腿去登這樣一座大山,累得滿身熱汗。

    興老太太睨着她,實在不願再廢口舌,喚一個僕從,去農家尋一婦人來問話。

    不久就見一個農婦,畏畏縮縮過來,聽見打問逍遙子的事,倒是知無不言:“怎麼不靈驗?民婦當年病得快死了,肚腹腫得像七、八月身孕大小,老仙人只予了一丸丹藥,第二日就消了腫,老夫人是來求醫?這可不巧了,逍遙仙長兩年前就去雲遊,而今並不在此處。”

    興老太太見程氏端端坐着,不願搭理民婦,心中又是一陣抱怨,她只好奉出笑臉來:“不求醫,只是聽聞仙長還能斷人禍福,這纔來拜訪。”

    “仙長可是真靈通,無所不能,又他雖不在道觀,收的一個徒兒,也學了些本事,昨日民婦還瞧見那小道長……也真巧了,就是二、三十步路,藕塘邊上的人家,他家小子和小道長投緣,小道長昨日訪友,正寄宿在那裏,省得老夫人再走一截山路。”

    興老太太原本也沒想走山路,不是因爲懶惰,都恨她這雙三寸金蓮,實在也走不得崎嶇,便也稱“幸運”,賞了那農婦兩個錢,讓車伕依着指引,往藕塘那邊行駛。

    就對程氏道:“若能問出華曲去向,趕緊着把人找回來,至少要讓他出面,爲他母親操辦喪儀,這事說不定還有轉圜,我可好不容易纔打聽出,這裏有個隱修的仙長,雖說今日只能見到他的徒兒,但名師出高徒,你也別那麼小看,一陣後可得恭敬着。”

    說話間,二、三十步路程須臾便盡,興老太太被婢女摻扶着下車,也不管程氏在後磨磨蹭蹭,她先是熱情的與迎出的主家寒喧一番,問及小道長,得知對方道號謂莫問,果然如春歸交待,面上不顯,心中卻詫異——丫頭確然古靈精怪,她一個沒出閣的閨秀,又是怎麼認識的這些三教九流?

    只興老太太就有這點優長,雖說對自家的子孫嚴加訓教,卻不管束別家的子女,再說春歸如今可是她的同盟,要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什麼人脈本事都沒有,那也指望不上,又何必責怪春歸交道三教九流呢?

    一行人進入那農家小院,繞過一排瓦房,只見圍着一方後院,兩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蹲在籬笆前逗弄促織,許是聽見了響動,正往這邊看過來,一個穿着裋褐,一個披了件半舊又松袴的道袍,小臉瘦削,雙眼有神,手裏並沒有拿着拂塵,這形態也看不出仙風道骨。

    老太太不由得心裏犯嘀咕,又拿不準這半大的少年能不能起到作用了。

    但她既然已經帶了程氏來這裏,多少嘀咕都得先壓下去,見那小道人站着不動,便主動往過走,站在兩、三步的距離,才問:“敢問道長師尊,可是逍遙仙長?”

    “小道的師父確是自號逍遙子,又名符其實,出外逍遙去了,幾位若來尋他,那可就白走一趟。”莫問一說話,便越顯出幾分頑劣來。

    還是那農家揣度着來客是富貴人家,不敢怠慢,忙把院裏的桌凳用袖子擦了一擦,請客人坐下,拉着自家的小子走得不見人影,留下這小小院落讓道長待客。

    莫問聽了來意,越發大大咧咧:“師父倒是教過小道卜斷測字,只是……老夫人願出多少卜金?”

    程氏一聽這話,再忍不住:“張口就要錢,我看你不是道長,分明就是個小騙子。”

    “夫人這話可就不對了,夫人去佛寺燒香,難道不給香火錢?更別說卜問,佛門還是講究四大皆空呢,都不能平白幫人測斷,正所謂泄露天機,可得擔當風險,天下又哪有白當風險不求好處的事?”莫問也不在意程氏的態度,笑出兩排白牙來,這下更像一個脣紅齒白的頑劣少年了。

    “卜金斷不會少。”興老太太瞪了一眼程氏,迴應得很和氣。

    莫問便對程氏說道:“雖是老夫人主決,但小道度老夫人面相,多福多祿不見憂難,想必是這位夫人遇見了煩難,纔想到卜問,夫人便從那邊……”莫問指一指角落裏:“拾一樹枝,在地上劃出一字吧。”

    “竟讓我用樹枝寫字?”

    這下不說程氏瞠目,連興老太太都很覺哭笑不得了。

    莫問把手一攤:“有什麼法子,農人家中,可不會備有筆墨紙硯,要不,夫人隨小道上山,往觀裏再測斷?”

    “道長怎麼說,你就這怎麼做。”興老太太這才說道,倒是暗暗頷首:這少年看上去不可靠,實則還算心思細膩,若農人家中備有筆墨紙硯,豈不就落了刻意?

    但程氏卻沒法子聽言行事,苦着臉道:“伯孃,侄媳也不識字呀……”

    “那就請夫人口訴一字吧。”莫問隨即便道。

    程氏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要說何字,想到兒子的名諱,便道一個“曲”。

    “小道見夫人左眼角下,隱有晦暗,應當是問令郎吉凶?”少年說出這話後,倒有了幾分高深莫測的模樣。

    程氏一呆,便把輕視拋去九宵雲外:“正是正是,正是問我兒吉凶。”

    “夫人所說曲字,可是河曲之曲?”

    “正是正是,就是河曲那個曲。”

    “曲,折也,多折則謎,看來夫人的令郎,如今是不知去向了。”

    “正是正是!我兒自從離家,音訊全無!”程氏又已經從半信半疑,轉而滿心折服。

    興老太太睨她,暗道:上當受騙,就是從此開始的。

    老太太絲毫沒有自覺,她自己也是配合神棍的托兒。

    “曲乃由字衍生,由乃田字衍生,田有限界,由出限界,曲更有所出,但仍不離田宅,依字而斷,令郎並未遠遊,雖未在家中,卻也就在左近。”

    “這……這怎麼可能?”程氏愕然:“我兒確然已經離家,且兩年以來,音訊全無,倘若就在左近,怎會沒人見過他,他也不會連着親生父母,都避而不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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