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首輔家的長孫媳 >第395章 必須爭取
    當梅夫人衝春歸舉杯之時,彭夫人已經領着樨時去見老太太,還把蕭姨娘也喊來了躊躇園,正當衆發表自己的意見:“我是親過見過魏國公府的小公子,雖說出身高貴,卻禮賢下士,一點也沒有高高在上的架子,更不帶半點浮浪之氣,足見他雖是外室子,的確也受到了魏國公的用心調教,如今記名族譜認祖歸宗,奉國公夫人爲母,雖說不是國公夫人親出,但國公夫人視他也如親子無異,日後待大丫頭必定一如嫡子媳婦。

    那梅家的主婦,不過農家出身,言行粗俗無禮,怎比得國公夫人雍容端方?我就說這回相看實在無甚意義,大丫頭也不妨說說,今日你可是親眼目睹了梅家母子的形容,你覺着如何?”

    事實上彭夫人在回家途中已經囑令樨時務必推拒這門婚事。

    “梅夫人溫和慈愛,梅郎君彬彬有禮。”然而大姑娘卻全然沒有聽令行事。

    蕭姨娘見女兒是這樣的意態,一顆心放下一半,她本乃與世無爭的性情,從來不敢違逆彭夫人這大婦主母,但這當然不代表蕭姨娘愚昧無知,事實上她一直心懷慶幸。

    慶幸她生的是個女兒,而非男丁,否則只怕無法將孩子養大成人。

    慶幸樨時雖是庶女,太師公卻並沒有忽視,作主讓老姨娘教養樨時,老姨娘雖是側室,但爲聖德太后的舊宮人,一度掌理太師府的內務,德行修養都極受子孫推崇,且將樨時也確然當作親孫女看待。

    慶幸太師公雖然過世,卻遺令嫡長孫爲軒翥堂家主,大爺雖一直壓制二老爺和二夫人,對待樨時卻從無苛薄,大爺看中的妹婿,一定勝過魏國公府那小公子許多,樨時終生有靠美滿可期。

    蕭姨娘是能夠看透的,二老爺雖爲樨時的生父,但從來不會以親生女兒的幸福美滿爲重,至於彭夫人這嫡母,就更加不會爲樨時考慮着想了,她懦弱,什麼都不爭不求,但唯有女兒的安好是她的執念,她不能置之不顧。

    所以雖然誰也沒徵求她的意見,蕭姨娘卻壯着膽子請求:“太夫人,大姑娘是庶出,恐怕高攀不上公爵之子,妾身以爲大爺主張這門姻緣更加合適。”

    “你懂得什麼!”彭夫人臉上頓時電閃雷鳴:“大丫頭的婚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偏房作主了?”

    老太太自然也希望樨時能夠嫁去魏國公府,便也極其不滿蕭姨娘冒昧插嘴,跟着冷哼道:“我尋常看你還算規矩,想不到竟然也只是表面功夫,區區一介妾室偏房,竟然也敢幹預姑娘的姻緣,違逆主母的意願。”

    “祖母、母親。”樨時從一側的椅子裏站起,穩穩行至蕭姨娘身旁,神色平靜如常:“庶母雖爲側室,卻並非婢侍,且爲兒之生母,否則母親與祖母商量兒之姻緣,又何需意會庶母?無論禮法,抑或倫理,庶母都有資格就兒之終生大事直抒己見,祖母與

    母親縱然不納庶母之見,然則也不該責斥鄙辱。”

    大姑娘這番話,讓在場的四個女人盡都瞠目結舌。

    彭夫人自然火冒三丈——蕭姨娘是她爲了同朱夫人攀比賢良的名聲,親自替趙洲城納回的良妾,且容她養下庶女,看着蕭姨娘唯唯喏喏的份上,這些年從來不曾虧待苛責,而趙樨時,雖說被老太爺一聲令下交給了楊氏撫養,和她當然不算親近,但也從來不敢頂撞她這嫡母!上回爲着那簡保家的一事,就敢冒犯嫡母不說,如今更是變本加厲了!果然是個小婦養的賤貨,白眼狼一隻。

    老太太也是鬱怒不已——她就只有兩個孫女兒,大丫頭雖是庶出,好歹也是親兒子的親骨肉,且是她的長孫女兒,當初她就想着一定要親自教養,沒想到被老頭子託給了楊氏,她雖氣憤,但想到楊氏是個老實人,又不比得普通側室,到底是先帝賜下,曾經服侍內廷皇后的宮人,給予更多體面也無可厚非,沒想到楊氏竟然把大丫頭寵縱得這樣刁蠻不孝,如今竟敢當面頂撞她這祖母。

    蘇嬤嬤緊緊蹙着眉頭——老侯爺的想法是讓寶姑娘嫁去魏國公府,奈何魏國公並不情願,老侯爺無奈之下才授意二老爺與魏國公結親,如此才能保有一分籠絡魏國公府的機會,老侯爺有些打算,本也是看着大姑娘還算柔順聽教的份上,哪裏想到,大姑娘骨子裏竟也如此狂妄?就算逼着大

    姑娘妥協,嫁去魏國公府,恐怕日後也不會服從老侯爺的指令,那這枚棋子豈非無用?

    唯有蕭姨娘的心情與那三婦人不同。

    “婚姻當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今日才與那梅小郎君見上一面,竟然便暗許終生爲他膽敢忤逆親長!你這不節不孝的逆女!”彭夫人瞪着一雙金剛怒目,大聲責斥樨時。

    “女兒不敢忤逆親長,女兒今日去見梅夫人與梅郎君,正是奉從親長家主之令。”樨時仍然神色平靜:“嫡母爲尊,但兒畢竟乃庶母所生,生母無錯而受責,兒若不替生母理論亦爲不孝,至於母親斥兒失節,恕兒不敢擔此罪錯。是母親問兒之於梅夫人及梅郎君之感觀,兒不敢謊瞞,遵令實稟,如此怎算暗許終生罪失貞節?母親責罰女兒,女兒不敢抗拒,但若自認失貞之罪,必定毀及門風,所以必須理論。”

    “真是巧舌如簧!”彭夫人外強中乾的怒吼。

    老太太都被這聲怒吼震得耳膜疼,但她到底還是更加偏心親孫女兒的,再加上還有蘇嬤嬤在旁勸解,最終也沒真正責罰樨時。

    樨時送蕭姨娘回屋,蕭姨娘這才長嘆一聲:“大爺託了二老太太替你張羅姻緣,我自然是放心的,也知道那梅郎君必定是個良人,你見二老爺和二夫人另有主張,心裏着急生怕錯過良人,這樣的心情姨娘當然能夠體會,可你實在不該這樣頂撞太夫人和二夫人兩位親長。”

    “姨娘的擔心兒都明白,但兒的婚

    事,既勞動了叔祖母與大哥廢心,更得勞煩大嫂在祖母跟前兒斡旋,叔祖母與兄嫂如此爲兒着想,兒又怎能唯唯喏喏一點力都不出呢?至少應當讓祖母明白,兒是必定不肯聽從安陸侯府擺佈,爲江家棋子的,如此纔算沒有辜負真正將兒視爲血親,替兒着想打算的親長。”樨時親手替蕭姨娘斟一碗茶,難得顯露出擔憂之情:“姨娘放心,有兄嫂操持,女兒的終生大事不會爲人利用擺佈,梅夫人確乃溫和長者,梅郎君既能得大哥友待,品行必定無可挑剔,庶祖母甚至還託了阮中士打聽梅郎君的品行,也認爲這門姻緣確爲上佳,女兒終生有靠,只是留下姨娘……因爲女兒的婚事,姨娘必定會被老爺及夫人遷怒……”

    “只要你過得好,我就沒什麼不滿足的了,不過就是更被老爺冷落,被夫人斥責幾句罷了,我到底不是賣身在太師府,且如今年老色衰的,又毫無威脅,夫人不至於用心針對,畢竟還有孟姨娘等幾個貌美年輕的更讓夫人忌防呢,就更不說太師府也不由老爺和夫人當家,無非就是受些閒氣罷了,終歸能得個安身地,怎麼也不至於被驅離。”蕭姨娘倒是不愁自己的處境,揚着嘴角安慰樨時:“我算命好的,我那妹子,也是作人妾室,她比我聰明也比我要強,年紀輕輕的就因爲生子而亡,如今墳上的草都能沒人腰了,豁着性命生下的兒子也被養成個廢人,一味只知道玩樂賭鬥,日後哪還能有半點指望?太師府畢竟是仁厚門第,我也早打算好了,倘若日後分家,我便隨了老姨娘喫齋唸佛,這樣就能留在宗家,落得個清靜,再也不受苛磨。”

    “如果姨娘能夠留在宗家,兄嫂必定不會慢待。”

    “就是這話,大爺和大奶奶都是善心腸,連着沈夫人也不是個刻薄人,否則老姨娘又哪裏能得個自在清靜呢?罷了,我也不多留你,今日的事兒你還得稟一聲老姨娘,也讓她老人家了此一樁心事。”蕭姨娘將女兒送到院門外,沒有目送,親手合上了門扇,但她卻一直就站在門扇裏,半天都沒有挪動一步。

    等女兒出嫁,她就當真只剩孤獨終老了,但她其實也才過三十不久,有時候還難免回憶往昔歲月,那些並非死水一樣的時光,她也是心懷憧憬過啊,頂着紅蓋頭嫁人,在祝福聲聲中羞澀的打量她的新郎,憧憬過會有良人縱然年老色衰也不離棄,相互扶助的共度一生,到鬢髮蒼白,暮年之時,膝下已有子孫成羣。

    她也從沒想過等着她的人生,會是在這獨門獨院裏,親生的女兒不能喚她一聲阿孃,永遠都要對人卑躬屈膝,不能有任何的爭求,不能有任何的慾望,日出日落寒來暑往,漸漸的連自己的年歲都忘卻了。

    但蕭姨娘卻仍然呆怔在此由衷微笑,她想到底她的女兒是個幸運的人,她曾經憧憬的一切,女兒都會獲得,她的樨時,人生會與她截然不同,這樣她的人生終於不算徹底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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