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醉川 >第二十六章 換血
    紅髯鬼盡力靜氣調息,過了許久,他體內真氣方纔有所平復。

    他站起身來,望向落塵後山,冷哼一聲,他心中知道蘇畫已經油盡燈枯,活不了多久,對他全然構不成威脅,只是想起陸懺和譚雨筠來,他便十分不悅。

    這時畢方腆着臉走過來,滿目的奉承,他阿臾笑道:“紅髯兄弟,今日大計已成,這落塵宮便是你我二人的了,要說我也出了不少力,我想”還沒待他說完,猛然間便覺腹中劇痛,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腹。

    只見紅髯鬼一隻手插在他的腹內,鮮血泂泂涌出,濺了滿身滿地。他擡頭不解的看向紅髯鬼,卻只看到紅髯鬼臉上狠厲的笑。

    “落塵宮只有一個主人,那就是我”

    他殺死畢方同時,還不忘吸取他的精血提升功力,待畢方屍體乾癟,方纔將屍體扔在一旁,用腳狠狠踢了幾下發泄心中怒火,許久方纔罷休。

    他對林狂沙與畢方只有利用,哪裏算得上什麼盟友。這兩人自視甚高,以爲紅髯鬼武功不如他們,便對他是再放心不過,誰能想到,紅髯鬼才是將武功修爲隱藏最深的那一個。

    狡兔死走狗烹,與虎謀皮,無異於自殺。

    這時一名山部衆的紅衣手下慌忙跑進喚雨殿內,大聲道:“稟紅堂主”似是有什麼情況要稟報。

    只是他跑進殿內看見滿地狼藉,畢方乾癟的屍體、林狂沙無頭的屍體,還有滾落遠處死不瞑目的頭顱。

    他一下子嚇得面色發白,冷汗直冒,哆哆嗦嗦:“這這林堂主和畢堂主怎麼”

    紅髯鬼沒有理會,一步一步朝正堂走去,看着面前那張雕着神鳥“笑翡翠”的華貴座椅,一撩紅袍,堂堂正正地坐在上面,他一雙怒目盯着紅衣手下道:“從此再沒有什麼紅堂主,今日起都要稱我爲宮主”

    手下嚇得急忙跪倒在地,連聲叫了好幾句“是”。

    紅髯鬼撫摸着座椅扶手,似乎很喜歡這種掌控權力的感覺,向堂下問道:“你上殿來,可有什麼要事稟報”

    那手下連頭也不敢擡起來,伏地大聲道:“稟紅堂不宮主,那日放出蘇畫重傷的消息後,正道四宗門果然已經派人前來,天地山水四部已佈下天羅地,只等宮主一聲令下,便可全部擒下”

    紅髯鬼聞言叫了一聲“好”,自是喜不自勝大笑道:“正道送來這麼多供我增長功力的補藥,哪裏有不享用的道理。”

    說完狂放地大笑,眼中滿是狂傲,竟還貪婪地舔了舔嘴脣。

    落塵後山,茫茫山林之中。

    段無涯抱着蘇畫向遠處奔逃,蘇畫精血被紅髯鬼吸食殆盡,此刻昏迷不醒,他心急如焚,卻也無可奈何,只能盡力逃得遠些,避免再被紅髯鬼追上。

    陸懺和譚雨筠緊跟在後面,時不時探查情況,見確實沒人跟來,心頭不禁輕鬆許多。

    奔逃許久,只顧着一直向山上逃,卻未曾想到,這山後沒有一條路,只剩下萬丈的峭壁懸崖。

    段無涯抱着蘇畫,見此情形,也只能暫時躲在這裏,便在懸崖邊放下蘇畫,爲她把脈療傷。

    陸懺和譚雨筠沒多久也跑到懸崖邊上,看到段無涯,便走近他和蘇畫。

    陸懺見他爲蘇畫把脈,眉間陰霾久聚不散,便開口問道:“前輩,她現在身體如何”

    段無涯跟隨鳩摩羅什學藝多年,醫術雖未得真傳,但尋常傷病還是能夠診治,他把過脈後,身體像是一下子沒了氣力,頹然坐倒在地。

    “精血殆盡,已經油盡燈枯了。”

    陸懺見他面無血色的模樣,突然想起自己家破人亡的那個晚上,他也是如此。

    沒有大哭,沒有叫喊。一個人在極度悲傷之時,從來都是無聲無息。

    “當真沒有救她的方法了麼”陸懺皺眉,陡然生出一種無力之感。

    他這句話像是提醒到了段無涯,令他一下子振作起來,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應該還有一種方法可以救畫兒”

    陸懺聞言,不禁好奇道:“是何方法”

    段無涯欣喜非常:“我曾看過些師父的醫書,上面曾有一種名叫換血的方法,通過注入他人的血可以將中毒之人的精血替換。”

    譚雨筠皺眉道:“可那不是兩個人的精血交換的方法麼,蘇畫體內只剩下少量精血了,如何能與他人替換。”

    段無涯聽她這樣問,沉默不言,只是自顧自地扶起昏迷的蘇畫,準備使用那“換血”之法。

    陸懺見他如此,心中猛然想到一種結果,心寒不已。

    “段前輩,莫非你”

    段無涯像是沒有聽到他說話,盤膝與蘇畫對坐,並指成刀,竟是要生生割開自己的腕脈。

    陸懺一下子抓住他的手阻止道:“不可,你用換血,蘇畫體內早已無血,一旦體內精血傳入她體內,一定是隻進不出,到時候你必然失血而亡”

    段無涯卻只看着他笑笑:“我本就虧欠她,這下更好,不管是愛是恨,都一併還了她。”

    他撣開陸懺的手,在一瞬間割開腕脈,鮮血涌出,他不敢多做耽擱,右手用力將蘇畫雙手腕脈一同割開,運起內力,調動全身精血輸給蘇畫。

    陸懺來不及再阻止,他心中糾結,既不想段無涯因此送了性命,卻又不能反駁他自己的選擇。

    一時間,沒有任何辦法的他們,只得站在一旁看着這對一生都徘徊在愛恨糾葛間的男女。

    “換血”一經施展,血液便從腕脈奔涌進蘇畫體內。

    許久之後,段無涯睜開眼眸,看到蘇畫的俏臉漸漸紅潤起來,他長吁一口氣,似是用盡了全身力氣,連堅持睜着眼睛都覺得疲憊。

    他的身體,乾癟枯瘦。

    他把自己的血給了蘇畫,如此,他喜歡的那個紅裙姑娘活下來了。

    可他,卻要離開了。

    蘇畫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段無涯勉強的笑容和他癱倒的身體。

    她差點沒認出來他,他的皮肉枯黃,就像斑駁的樹皮一樣,毫無生機。

    在生命的最後,段無涯眼角含淚,顫抖着向她伸出手來。

    “畫兒,我本想一直陪着你,可是,不能了,別恨我。”

    說完最後一句,他的手垂落在地,再也擡不起來,他的眼也隨之閉上,再也無法睜開。

    陸懺看着這一幕也只是咬牙痛恨,拳頭緊握,指甲嵌入掌心。譚雨筠輕輕搖搖頭,嘆了一聲,再不發隻言片語。

    蘇畫看着眼前男人手腕上的血痕,便已知道緣由,她失神許久,默默將他緊緊摟住。

    這個她恨了許久,也想殺許久的男人到底還是死在她的懷裏。可明明是大仇得報,她卻笑不出來。

    眼裏漸漸變得潮溼,洗淨了她所有的殺伐戾氣。

    這當真是她想要的結果麼她問自己。結果還是沒有答案,懷中的男人至死都在向她懺悔,求她不要恨他。可這些年的恩恩怨怨又真的只是男人的錯麼

    她在這一刻突然明白,誰都敵不過時間。

    這裏的景色就像是那年的伏牛山,如今,她在,段無涯也在。只是斯人已逝,她的心中,草木枯黃。

    她好像望見秀麗的蝴蝶潭,水面一望無垠,浮枝跌宕,天空中漂浮着玫瑰色的彤雲。

    她又想起了那天,記憶中少年仗劍行走在江河湖海之間,最後走到了她的面前,清澈的眼眸凝望着她,遞給她一束最好看,也是她最喜歡的“飛來鳳”。

    “蘇姑娘,我喜歡你。”

    “我也是。”

    人生若如初相見,半夢半醒半浮生。

    狂風呼嘯,那澄澈寂冷的畫面經歷了歲月的洗滌,卻日漸鮮豔明晰。

    真想回到過去啊。

    在她與那片恬靜而孤寂的世界之間,彷彿永遠隔着萬水千山,卻又似乎觸手可及,但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除了夢裏。

    “畫兒,若有一日,我負了你,你當如何”

    “你若負我,我定殺你,然後自盡。”

    她笑笑,抱緊男人,縱身跳下萬丈懸崖,一無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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