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紅裙的蘇畫緊緊摟着段無涯,從懸崖落下,越來越,直到再也沒有蹤影。
陸懺楞楞地看着已經空無一物的高聳峭壁,岩石嶙峋,像是傷痕。
譚雨筠也沒有想到蘇畫竟會如此,她呆立一邊,似是不能理解。
情愛,當真害人。
她想着,握着浮殤的素手緊了緊。
靜默許久,譚雨筠對陸懺說道:“我們已經盡力,他們一心求死,你和我都無能爲力。”
陸懺明白她的意思,可心中還是不住地掀起波瀾,以前他聽碧林軒中談天闊地,嘆息世態炎涼的士人學子講“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他覺得那些人太過憤世嫉俗,還在心中暗自嘲諷了一番。
如今看到蘇畫和段無涯的這番下場,他忽的又想起了那句話。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
難道天道本就如此不公,偏要折磨天下有情人。
他無言地走到譚雨筠身邊,表情淡漠。
“初上落塵宮時,林狂沙命天地山水四部衆埋伏各方,是想圍困正道中人,這隻怕又是紅髯鬼的計策,我們必須再回去一趟。”
譚雨筠皺眉:“你偏要去摻和這些事情麼,你既然不是正道中人,又何必冒這些風險,還是快些趕路去尋黎三途,治好經脈之疾。”
陸懺看着她一雙秀美的眼睛,面無表情道:“什麼是正,什麼是邪我只知道,心裏覺得是對的,便去做,不問正邪。”
他說完,便要轉身往落塵宮走去,譚雨筠一下子擋在他身前,阻攔他的去路。
“我知道你想殺紅髯鬼替段無涯報仇,可是功力你和他功力相差實在太大,若是回去必然是死路一條。”
她這句話正說中了陸懺的心事,他見到段無涯和蘇畫慘死,心裏憤憤不平,一心只想殺掉紅髯鬼,不讓他再爲禍世間。
他聽了這句話,心中不知爲何突然生出一股無名火來,向譚雨筠怒道:“不過是怕我死後,你再也得不到丹闕經罷了,你若不願去,自己可以離開,別妨礙我。”
譚雨筠聽他這樣說,蛾眉倒蹙,一張俏臉氣的通紅,氣急道:“算了,你自己找死,別死在我眼前,髒了我的眼睛”
陸懺輕哼一聲,繞過她,頭也不回地離開。
譚雨筠聽着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俏臉含怒,卻又有幾絲倔強。
粉拳緊握,嘴裏輕聲罵道:“臭狐狸。”
*************
來時是上山,走起來費力,此時要回落塵宮,下山的路走的很快,他走到半途,突然停下腳步,向後頭望了望,譚雨筠沒有跟來。
他搖搖頭,回想剛纔,自己確實過分了些,暗想自己這心急的毛病一定要好好改改。
沒有停留多久,既然譚雨筠沒有跟來反而更好,這一行本就兇險萬分,他自己一個人回去,譚雨筠便不用跟着冒險。
一起同行多日,他早已將譚雨筠看做自己人,這個姑娘心地是好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對她說那樣重的話。
他說譚雨筠完全是爲了丹闕經的緣故才一直幫他。其實,不管這是不是事實,他早就決定等事情結束之後,把經書交給她。
他會守約,所以他不能死。
回到落塵宮外圍,他一直躲在暗處,不敢現身。
他回這裏無非是想看紅髯鬼到底打的什麼主意,竟還對正道中人設下陷阱。
他細心環顧,耳聽八方,突然間,不遠處傳來人聲喧鬧。
“糟了。”
他聽到這嘈雜的聲音便猜到,多數是正道四大宗門的人中了埋伏。
仔細看去,他發現了幾個熟悉的身影,寧憫、花蠻兒還有那個青羊宮的楚淮墨皆在其中。
看到寧憫和花蠻兒,他的心裏焦急起來。
陸懺皺眉,突然想到幾天之前的芙蓉樂會,心道:“原來紅髯鬼早就算計好了,在那場樂會之前就已經放出了風聲,引四大宗門的人前來。”
他陡然明白過來,芙蓉樂會只不過是正道門人離開各自宗門的一個理由,真正的目的是要趁此機會一舉剿滅落塵宮。
可誰能想到,這一切不過是紅髯鬼設下的局而已,消息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幾聲大笑傳來,紅髯鬼從喚雨殿走出,他看着被包圍的正道門人,心中愈發暢快。
他笑着,聲音震懾人心,像是要把這些年臥薪嚐膽所受的欺侮都發泄出來。
“紅毛,你笑什麼”
楚淮墨拔出長劍指着紅髯鬼,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陸懺扶額,略感頭疼,實在不知道楚淮墨說話的底氣從何而來。
這時候無數正道弟子的命都攥在紅髯鬼一人的手中,楚淮墨卻偏偏去激怒他,確實是不智之舉。
紅髯鬼聽到這話,卻沒有露出生氣的表情,仍然微笑。
“我笑什麼我在笑你,笑你們實在太傻,太過愚蠢,你們這些人整天喊着替天行道,懲惡揚善,卻連一個消息的真假都分不清實在好笑。”
他嘲諷正道衆人的迂腐無能,擡起手將楚淮墨和其他正道弟子指了個遍,意在羞辱他們。
這時卻有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傳來。
“師兄,他的頭髮和鬍子怎麼都是紅的。”
“呃可能是天生便是如此模樣吧。”
“那師兄你說,我要是長出頭髮和鬍子來,會不會也是硃紅色的。”
“不會不會,很少有人像他這樣。”
“師兄,萬一我要是和他一樣,那可真就是倒黴透頂了,原來腦子就笨,再加上這麼醜的鬍子,師父估計也會嫌棄我。”
“不會,不會”
紅髯鬼順着話語聲看過去,卻是一個梵天寺的光頭和尚在和他的師兄在談話。這樣緊張的氛圍下,和尚還在問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
和尚沒有注意到紅髯鬼在看他,睜大一雙澄澈的眼睛,在認真聽師兄跟他解釋,爲什麼師父不會嫌棄他。
紅髯鬼一臉奇怪,邁步走到和尚面前,怪道:“禿驢,你難道不怕我麼”
聽到有人和他說話,和尚這纔看向紅髯鬼,對着他慢吞吞地雙手合十道:“施主有什麼事情麼”
紅髯鬼看到他光亮亮的頭頂,眼睛裏純淨無比,和旁邊其他正道中人不同,沒有一絲對他的恐懼。
紅髯鬼不覺哈哈大笑幾聲道:“你這禿驢有意思,呆頭呆腦。”
和尚這下卻是皺起眉頭道:“施主怎麼能隨便罵人”
紅髯鬼笑道:“我還當你聽不出好話壞話,原來還能聽懂些。”
和尚撓撓光溜溜的頭頂,與紅髯鬼對視:“我腦子確實笨得很,連師父都常常說我愚笨,這樣想來,施主罵我倒也是情有可原。”
紅髯鬼大笑幾聲,他沒想到和尚不怪罪他,反而爲他說起好話來,實在有趣的緊。
“我是許久沒去過梵天宗,竟不知正道中還有你這一號人物。”
和尚聞言,急忙擺手推拒道:“不可不可,僧哪裏是什麼人物,真是罪過罪過。”
天津https:.tetb.看更多! 威信公號:hhxs6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