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買宋 >第五百四十二章
    而且他評論敘述,比如說高鶚的後四十回吧,好壞是非是以符不符合原著的伏線爲標準的。

    你看這個重要不重要,太重要了。

    那麼你們就要說了,什麼叫伏線呢,就是打開書一開頭處處句句裏邊都有埋伏,裏邊藏着東西。

    那表面上是一層意思,但一細想,它這個是指那邊,伏在那裏,埋伏在那裏。

    這個手法貫徹了全書,魯迅先生一眼就看出來了,而且明白指出來。那些我剛舉的蔡、胡、俞都不講這個,好像對這個不太敏感,或者說也沒有把它當回事。

    這個伏線是怎麼回事呢,這就是藝術,這個藝術很特別。

    蔡義江先生人認爲處處都寫月色。

    你看,它是月色就是月光照下來的情況。這一點很重要。請你們注意,律詩的題目跟內容要扣得非常緊,寫月亮與寫月色是不一樣的;你寫月亮的話,月色只能夠順便帶到,主要還是講月亮,如果寫月色只是寫月色。

    但是,薛寶釵也有話沒關係,多寫幾首就好了,詩啊,本來就是從胡說來的,從胡說道來的。

    我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第一佩服薛寶釵,第二就佩服曹雪芹。多大的膽量講這句話,詩是從胡說道來的。

    也就是如果詩沒有胡說道的膽量,你就不能領會它的好處。

    此外有人說所以到她第三首的時候就“博士”畢業了。

    對此蔡義江先生解釋說寫三首,實際上這個過程三十首未必寫得這麼好。

    這是爲什麼呢很簡單,可以看到,她的第一首充其量是初中水平吧,第二首達到高中、大學水平,第三首也不是博士生水平了,那簡直是個老詩人了,那寫得夠好的了。

    簡而言之,也就是一首寫得比一首好,簡直是天才,寫詩方面不可多得的人才。

    包括曹立波先生也是便是的確我們是更加欣賞第三首的,因爲“精華欲掩料應難,影自娟娟魄自寒。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輪雞唱五更殘。綠蓑江上秋聞笛,紅袖樓頭夜倚欄。博得嫦娥應借問,何緣不使永團圓。”

    就連他也比較喜歡,並且老先生解釋說,他是比較喜歡中間這兩聯,因爲這是一首律詩嘛。

    那麼頸聯和頷聯這兩聯,四句對仗是非常工整的“一片”對“半輪”,“千里白”對“五更殘”。

    另外,下一句呢“綠蓑江上”對“紅袖樓頭”,“秋聞笛”對“夜依欄”,對仗很工穩。

    另外,更巧妙的是,從意象上看呢,“紅袖樓頭夜倚欄”,這使他想起了南朝民歌西洲曲裏邊寫女子“望郎上青樓”,然後“欄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和“紅袖樓頭夜倚欄”的意象非常相近。

    另外,最後一句“博得嫦娥應借問,何緣不使永團圓,”這個和好多樂府民歌結尾是很相似的。

    你像迢迢牽牛星的結尾“盈盈一水間,寂寞不得語。”都是寫月亮,寫銀河,然後質問爲什麼造成了人間這種永久的別離,這種無可奈何。

    所以老先生覺得這個意蘊,對古詩意蘊的化用是很好的。

    而呂啓祥先生的話,則表示很喜歡第一句,因爲他說這起句真是不凡“精華欲掩料應難”,跟香菱這個人太切合了。

    香菱本來是什麼人呢,她是甄士隱的女兒,根基不凡,後來因爲遭到這樣的不幸,被拐賣,這樣整個地被埋沒了。

    她學詩真是苦志學詩,這樣最後終於脫穎而出。

    因此蔡義江先生指出,這首詩她領會出來,寫詠物詩一定要把個人的感情講出來,這點指導老師沒有直接給她講。

    實際上中國的所有詠物詩可以分成兩類,有一類詩就是就物論物,把這個物,過去寫過的典故湊在一起,最後湊成一首詩。

    當然了,這裏面也可以有一個主題,但是個人的寄託不強。

    至於第二類呢,都是詠物詩裏面寫得好的,成功之作都是第二類。

    就是通過詠物把自己的感受寫在裏面,通過物表達出來,我們或者講叫寄情寓興,把感情寄在裏面,把自己的興會寄寓在裏面。

    由此可見香菱領會到了“精華欲掩料應難”,月亮的精華,烏雲是蓋不住的,我香菱的才華,命運的遭遇,我現在文化很低,但是要把我蓋住也很難。

    “料應難”,掩過去也難,總有一天它要破雲而出,埋沒不了;第二句講“影自娟娟魄自寒”,這句也寫得好。

    月亮的樣子影啊,是那麼的美好。魄,月亮叫月魄,或者講人的話,就是她的精神,她是那麼寂寞,那麼寒冷,月亮給人家看到就是清寒,寒冷的感覺。

    所以香菱給人家看到的就是這個姑娘精神上面是有她寂寞、痛苦的一面。

    你看講得那麼好,因此三、四兩句,老先生一讀還以爲是杜甫寫的。

    包括“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輪雞唱五更殘。”更是看曹雪芹已經拿出渾身解數在寫作,把自己最高水平放在上面了。

    你們回去再讀讀看,這兩句是很老健的句法。

    對此呂啓祥先生表示是很老道的句法,他也贊同。

    所以蔡義江先生高興的說,一片是講什麼,講砧就是敲,搗衣砧就是搗衣石頭的聲音嘛。

    “千里白”就是月亮。千里也可形容砧聲,一片也可以用月光,“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

    它就是這些形容詞兩邊用的。這個句子多老練啊。

    “半輪雞唱五更殘”,到天亮的時候,月亮一般被雲遮住半輪。

    雞唱了,雞啼了。“五更殘”,五更已經到最後一更了,已經殘了。

    這個殘,五更殘嘛,它是月亮殘,月亮也殘,更聲也殘。這是紅樓ng提到的杜甫秋興裏面有一句。

    可是就算杜甫也不能老是講“叢菊兩開他日淚,孤舟一系故園心”這樣的句法,還有別的。

    但杜甫這兩句話曹雪芹印象特別深,這兩句在杜甫的律詩裏面,這些動詞就是兩面慣用的。

    叢菊兩開,叢菊花開了,一種菊花開了,兩次開放,看到了以後我就掉眼淚,今天開了我又掉眼淚,他的淚,他曾經掉過的眼淚,我今天又掉了。

    兩開,你說是菊花開,還是他淚花開,都可以。“孤舟一系故園心”,有一片孤舟在門口,船不是要系在那裏嗎,吊在那裏。

    一系的系,故園心,他一直想到故園,回到老家的一片心,“一系”兩個字心給繫住了,還是船給繫住了,都是。

    就是詩歌裏邊的特殊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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