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買宋 >第五百九十章
    此外,還有人問,說面對一部作品我們到底是直面已經成爲客觀存在的文本及其社會效益,而不去糾纏作者原意呢

    還是從作者本人的思想傾向、創作緣由入手,才能夠更好的理解作品。

    對此,紅學家周汝昌先生說,這個問題其實提得非常好,很深刻。

    怎麼說呢就是說嚴肅對待我們怎麼樣閱讀理解這部偉大的著作。

    這不是一個消閒解悶的問題,許多人一聽這樣的問題心裏就有感受。

    並且老先生還想就這個問題提了兩大方面。

    比如就他本人那麼一點微薄的經驗來說,弄了50多年近60年紅學,其實就是這兩大方面並行不悖,沒有偏廢,一個就是文本。

    因此有很多人批評他,說周汝昌他弄的都是外物,研究什麼曹雪芹家世,一切亂七八糟他都研究,他就是不研究文本本身。

    人家說你不是看的是紅樓夢嗎,你那是什麼呀,老先生對此說他大概對我的著作不完全理解,是從和胡適交往。

    他是一個在校的學生,不知天高地厚,知識淺陋,就是膽子大。

    我要涉足於這一個領域,這個時候我從哪一方面入手,是今天大家所說的那個文本。

    而且他從來就沒有離開版本,比如和胡適爭就是爭這個。

    今天你給程乙本作序,讓汪原放標點、分段,新式的格式,把西方語文的一切形式、外貌都搬到我們中華語文的上面來,有了一定的方便性,受了讀者的歡迎。

    但是硬搬硬套、不適合我們中華語文的那一方面也很嚴重,甚至於還有破壞。

    這是他那個時候少年理論的一種理解,我說我要發誓,不要你這個程乙本這個壞本子。

    我們應該校勘一部最好的接近曹雪芹原文的本子,我和胡先生爭,胡先生大度,一點都不在乎。

    我說了一些少年氣盛不太客氣冒犯的話,大學者仍然平等待我,並且表示你要想做這個工作,我盡我的可能幫助你,借給你書。

    因此老先生的紅學開始是從文本,就是這文字本身,一字一句,哪個是曹雪芹的原文。

    要知道如果你連原文還辯不清,拿過來說曹雪芹長曹雪芹短,哪裏好哪裏壞,這沒法講道理。

    所以他這個少年就是看不通想不通,要爭。那麼我怎麼是離開了文本的一個研究者呢,所以大家不理解我。

    關於這個問題就是說我們到底是注重文本的那個字句,還是你弄的好多曹學,曹雪芹的家世、生平、朋友,人家批評我,你考的是朋友的朋友,親戚的親戚,說是大家糊塗了嗎

    爲什麼這樣,你瞭解曹雪芹怎麼了解,把曹雪芹孤立起來,真空裏跟社會分離,跟歷史、政治、背景也分離。

    他的親戚朋友是這一夥人,一類人,有親切關係的人,瞭解他的人,你從他那裏獲得曹雪芹的信息,今天是信息世界,我們是做這種工作。

    我們閒着,有那麼多的閒功夫,去看他的朋友的朋友,親戚的親戚,這不可能,也沒有那樣的道理。

    所以你看一看曹雪芹留下的史料那麼一點點,我們是費了這樣的大事情,從外圍一圈一圈地往裏找,這個曹雪芹,原來他有這麼多方面的特點、特色,他個人的性情,心靈,他的交往,他的一切是吧。

    這個明白了,然後你再看紅樓夢,哎呀他原來說的是這個。

    比如原來就看那個字面,什麼故事,你長我短,姐姐妹妹,你看這兩者能分離嗎,你不瞭解曹雪芹的頭腦、心靈、感情、環境、處境、命運,你能看得懂紅樓夢嗎,我不相信。

    我們一切工作是爲了更好、更正確地,更接近地先理解了曹雪芹,這是怎樣回事,然後再說你的感想。

    因此認爲這個好,我認爲這個不對,那是你的事,我的事,而不是曹雪芹的事。

    可是當你還沒有真正瞭解、理解曹雪芹,你就說長道短,這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那不都成了白費了嗎,那讓曹雪芹於地下聽了,哈哈一笑說:你這跟我沒關吶

    除此之外,還有人問了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很大,比如他問周先生認爲紅樓夢的核心主題是什麼,第二個問題又很具體,問對俞平伯先生的色空說作何評價

    對此周汝昌先生回答說,先說冒犯老前輩色空觀念的幾句話,然後再說那一部分。

    先說反的再說正的,我這個話不太客氣,把俞老先生的這種色空觀念說做反的,我是不同意色空觀念的。

    因爲你說裏邊沒有色空觀念,那不是很分明嘛,以文本爲據,特別是甲戌本開頭有一大段,後來給刪掉了,四百多字。

    說是那個僧道坐在那裏長談,海闊天空,談來談去,人生萬事,到了最後是萬境歸空,一切繁華都成爲過去,那怎麼不是色空觀念呢

    以及你怎麼說人家俞平伯看得不對了,好,這是你的理由。

    那我就辯論了,我們是開辯論會啊。俞老先生這樣的看法對不對,任何人都可以評論,在座的諸位,甚至還有俞老的親友,決無不恭不敬之意,這一點我要說明。

    然後我說我的學術見解,就是說這個一僧一道到了全書裏頭起什麼作用,一個大問題,當時曹雪芹爲了作小說,爲了給一般市民,還不是文人、學士,也不是爲了今天像諸位這樣的讀者,這個歷史事情一定要分清。

    他不設這些沒人愛看,上來就得有點神祕色彩,把你引下去。從女媧補天,然後一僧一道,這都是給你安排一個似朦朧似夢幻的東西,這個大概是說着玩吧,而裏面暗暗埋伏下正經大事,他是這麼一個手段。

    你怎麼能相信說這就是主題了,最好的反駁就是我剛纔已經引了,我再說一遍。

    甲戌本開頭那一首七律詩,你一看前半和後半的兩截,前半四句我背一背,不一定正確。

    “浮生着甚苦奔忙”,浮生就是人生。曹雪芹這首詩,不知是誰題的,是脂硯齋還是別人,胡適先生認爲這是曹雪芹本人的,作完了這部書最後題的。

    他說人生着甚苦奔忙,你幹嘛這麼苦奔忙,爲財、爲名、爲利,每天都這麼奔忙,他是這個意思。

    “盛席華宴終散場”,就是再好的聚會、盛大的宴席,到後來也得散夥,最後散場。

    “悲喜千般空幻渺”,人這一生嘗的苦辣酸甜的百味,悲喜辛酸都是空的,渺茫的,都不算數。

    “古今一夢盡荒唐”,古今歷史上的萬人萬事,英雄、豪士、帝王、將相通通都完,都是荒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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