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九嶷山上有棵樹 >第二十九章 復仇
    劉玉跪在地上,抱着宋天問的腿,淚水長流,“師尊,徒兒捨不得。”

    宋天問低頭看着劉玉,“傻孩子,你哪裏能在我一個糟老頭子身邊待一輩子啊,你還小,你還年輕着,趁着年輕就該在這天下多闖一闖,不然就要像你師傅我一樣,在這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鬼地方待下一輩子,我怕你父母雙親都會來找我算賬,聖人云,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就算你不聽師傅的話,聖人說的話你總該聽吧!乖,下山去吧,如果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就回山找師傅我,師傅給你撐腰。”

    說着說着宋天問自己眼淚都掉了下來,他孤苦一生,妻兒老小都在戰爭裏丟了性命,可憐他那不滿週歲的女兒,就被不知是兵匪的人生生摔死了,還有他那糟糠之妻不願被凌辱而自盡,生前最後一句話只是讓他好好活下去,再娶一房媳婦生幾個大胖小子,可是,就是她死了也沒有被放過,他因爲妻子一句話苟活於世,如今已經有一百三十一年零一百四十一天了,等他從奴隸營裏逃出來,被他的師傅收做弟子之後再到學成,本想報仇雪恨,卻發現當年的仇人都死了,只留下一堆子孫後代,可是這些事情跟他們又有什麼關係,禍不及親啊,後來他收了走投無路的劉子夏做徒弟,把他當成自己的親生骨血一樣對待。

    “師傅,當年我和姐姐逃出咸陽,若不是有幸遇到師傅,估計徒兒這條命怕早就沒了,哪裏還有如今的徒兒,當年是師傅給我銀錢才姐姐不至於暴屍荒野,得以入土爲安啊。這份恩情,徒兒一直記得,那份仇恨,徒兒也還記得。”

    這天兒是說變就變,本來萬里無雲豔陽高照的好日頭,突然就烏雲密佈,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了。

    宋天問扶起劉玉,“這些爲師都知道,你用你姐姐的名字活在世上,不就是怕自己忘記了那份恨意嗎?你害怕自己有一天就是做夢也夢不見姐姐的臉,這些爲師都懂,爲師也不會勸你什麼,只是你要牢記一句話,話不說盡事不做絕,斬草務必除根。”

    劉玉帶着師傅的箴言下了山,這第一站就是咸陽城。

    咸陽是秦國都城,是一座有幾百年歷史的古城,不知道歷經過多少紛飛戰火的歲月,流傳出幾多才子佳人的故事,多少將相王侯在咸陽城裏出沒,多少人在咸陽喋血,有林立的高門大院,也有扎堆的蓬門蓽戶,日日都有小販在街頭巷尾走過。

    他生於斯,長於斯,將來也想死於斯,只是有些事情必須要做,秦王頌於他有恩,有些事不能怪他,有時候對你好的人只能做到袖手旁觀,不能順心意去雪中送炭。

    仇人的名字太多,寧殺錯,不放過!

    這注定是一個值得銘記的日子,秦公子云尾,秦王頌的長子被人格殺在府中,死狀極慘,根據仵作驗屍之後的結果,是生前受過酷刑,生生疼死的,割鼻刺面刖腳臏腿炮烙凌遲都吃了一遍,被削成了一個沒有人皮的人棍,血肉模糊根本分不清是誰,如若不是因爲旁邊帶血衣物,根本不會有人會想到這一團腌臢物是秦國的公子,不僅如此,公子府中百十口子人無一活口,皆暴斃家中,大堂之上留有血字,殺人者劉玉。

    幾天之後,咸陽城裏出現了幾起同樣的案子。

    院子與院子之間隔着圍牆,不同院子相互不認識;而人心隔肚皮,你又不是別人肚子裏的蛔蟲,你怎麼知道別人想些什麼。

    在公子云尾出事之後,幾個大臣碰了頭,一合計,看來這事只能找王上了。

    秦王頌看着下面跪了子弟,“當年你們求而不得,就要殺劉玉姐弟二人,還逼迫朕不許襄助他們,你們如今倒是又來了,當年孤王沒有動手,如今孤王也不會動手,滾!”

    他們一羣人有苦難言,只能灰溜溜地出了王宮,最後一個沒有落下,全都死了。

    秦王頌只是感嘆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轉眼之間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與當年之事有關的就剩一個了。

    “玉兒,我好像有些想你了。”

    齊國臨淄,自如今王上即大位以來,大興學宮之事,天下英才紛涌而至,不知多少名揚天下願四海爲家的名流大士進了學宮做講師博士,宣揚自己的學說並廣收門徒。

    其中最特別的一位來自齊國大族,他在這裏每天準時到學堂講學,他沒有收一個弟子,卻被無數人尊爲老師,他叫徐無樑。

    “無樑先生,學生有一問。”

    他平素是最喜歡學生們提問題的,因爲他覺得學生提問題纔好,不懂的地方問了懂了,這纔是做學問,他是最瞧不起那些不懂裝懂,故作高深莫測,實則狗屁不通的人,“講。”

    那學生衣着富貴,天庭飽滿非尋常人,“先生民貴君輕之論,學生不以爲然,當是社稷爲重,君次之,民爲輕。”

    說完看了徐無樑一眼,徐無樑示意他繼續說下去,頓時那學生覺得自己的腰板比平日挺拔了不少,“若無家國,又談何君臣之分,故而學生以爲社稷最重。”

    說到此處,學堂裏不少人都點了點頭,“君其次,一國不可一日無君,足見君主乃是國家的核心,有國無君亦不是長久之計。如若將一個國家必作一間房,則君主乃房屋之樑柱,臣爲房屋之椽枋,三軍爲瓦,民則不過是如屋內擺設之部件罷了。”

    在座的大多數人深以爲然,不過徐無樑只是笑笑不說話,下面此起彼伏的叫好聲讓那學生驕傲了起來,不過礙於禮數,“不知先生此解如何。”

    徐無樑還是不語,只是搖頭。

    “莫非先生以爲學生此解不對?還請先生明示。”

    這就是逼着徐無樑回答了,泥人還有三分火性,更何況他徐無樑,“初聽頗有道理,細悟狗屁不通,你說三軍爲瓦,你可知兵士源於何?你說臣爲椽枋,你可知公卿源於何?你說君爲棟樑,你可知君主源於何?民爲汪洋,國爲艦船,君主掌舵,你可曾想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君王一怒,伏屍百萬,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古今多少王侯死於匹夫之手,你可曾想過爲何?你不曾想過。再問你,你可知你口中所食稻米收種須幾月?”

    那學生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漲紅了臉。

    “十指不沾陽春水,伸手不知農作四時,你可知你所食所用皆出於民乎,一國之本乎民,若國無民,則無糧無軍士,談何江山社稷,更不用說誰是君主。宋國苛待民,便不是大國之像,秦王頌善待民,故而興旺。”

    那學生就是出身宋國公卿大族的,被徐無樑如此一說,羞得無地自容,直接拂袖而去。

    次日,一個震驚學宮的事情發生了,徐公於黃昏死於華胥錢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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