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程一去星與月,天闊水遠莫問歸。
邱洛洛自下山之後,一行兩人,揚鞭策馬,遇山而嘆,過水而駐,兩鬢纏風,自在隨身!
逃離了小仙登峯的牢籠,她猶如翱翔夜幕之流星,潛游海淵之蛟龍,生於山林之百鳥,心情舒暢,好不快意。
此間,她擡頭俯身,小手抓着馬鞍,身體一顫一顫的隨着馬背悅動,馬兒疾馳在一條筆直的大道上。
兩側是葳蕤的密林,高大挺拔的松柏伸展着枝條,猶如指路的衛士。地毯似得綠油油草地上隨着地勢高低起伏,上面分佈着一片一片的黃色、白色、紅色的未知名小花。
這些本是小仙登峯上最是平常的景色,無人問津的雜草野花。以往她不會多看一眼,甚至一不小心,將其在腳下碾碎成泥。
然而換了一番天地之後,這些司空見慣的景色,反而成了碧瑤天池,玉樹銀花一般的美景,讓她流連忘返,心馳神往。
陽光唯一片,四季各不同!
她感覺一種從未有過的境界,風不是風,是自然的呼吸;路不是路,是大地的皺紋;水不是水,是天人的眼淚;此時陽光落在她的肩膀上,溫度也比小仙登峯上的高漲。
她暗暗自寓,小仙登峯就是個困住了她這隻金絲雀的無情牢籠。而山下則是讓她縱情放飛的萬里碧空。
一路走來,所見所聞,所品所嘗,無不新奇,令她流連忘返,她與小顏雀曾在山下細柳鎮下榻一晚,她竟然像個農夫進城似的,激動的一整晚沒有睡着。一早起來趕路,仍然是精神飽滿,神采飛揚。
在細柳鎮,她先去衣服鋪子製備了一身男裝,淡藍色的長褂,白色的短靴,加上一條綠色的綢子緞帶。接着,她又見到了幾個文縐縐的秀才,覺得好玩,學着他們的模樣,買了一把手持的羽扇與掛在腰上的玉佩。
打開了扇子,一面是水墨色的大山寒松和滔滔流水,一葉扁舟飄蕩,一人一船成雙,使得畫面冷漠蕭索。扇子的另外一面,書寫着小詩一首,表達相思之情,尤其得到了她的青睞。
詩云:
花開南山下,
雁過大江北。
秉燭夜遊時,
夢裏笑郎君。
這首小詩,不知出自哪個文人墨客之手,正寫女人春心相思時的無奈,正應對了邱洛洛的心思。
此番下山,她那點小隱祕,天知地知她知,其餘的人,一概不知。唯有她心知肚明,歷經辛苦,終究爲何而來?
幫助邱鼎追討叛徒是假!
遊歷人間是假!
唯有尋君問情纔是真的。
小顏雀是個不懂詩文的人,指出,這首詩盡顯了女子思念男人的悲涼,有點不符合邱洛洛的身份。
想她身爲魔炎教派的大小姐,江湖上,誰能高攀,她那還用偷偷的想男人?於是,小顏雀曾規勸邱洛洛換一把寫景的扇子,更顯得自然。
邱洛洛非但不聽,反而罰小燕企業把這首詩寫了一百遍。從那之後,小顏雀再也不敢在扇子上妄言。
這會兒,太陽當空,接近了中午。邱洛洛看見了遠處出現了一支趕着車隊緩慢前進的商旅。仔細一數,大車十多輛,小車幾十兩,浩浩蕩蕩,好像一條長蛇。
車上的貨物用繩索捆綁着,堆砌了老高。隨行人員,低不得三四百。
在車隊前後方向,各有十幾匹單馬。馬上坐着的人,優哉遊哉的擺動着身體。馬身上套着甲,肚皮上掛着刀庫和劍鞘。
邱洛洛的後面是緊緊跟隨的小顏雀,馬蹄子揚起的灰塵,讓她品嚐了土是個什麼滋味。
她不敢怒,也不敢言,於是在馬屁股上抽了幾鞭子,追上了邱洛洛。
八隻馬蹄子,震碎了山林間的恬靜,引得鳥雀嘰嘰喳喳的亂飛,馬尾巴甩的像個風車,塵土像煙那樣升上半空。
“小姐。”小顏雀小聲的說道:“來者不善,您可千萬小心。”
“叫我公子!”邱洛洛瞪着大眼睛,“管他什麼人來!大路朝天,各走半邊,難不成,路是他們家的,不讓我走不成?”
“您話糙理不糙。”小顏雀看見,愈來愈近的三個身影,她衝着邱洛洛挑着眉說,“但是,您別忘了,這裏不是小仙登峯。這裏是江湖,容不得你耍小性子。這些江湖上癟三,可是一個比一個難纏。最主要是他們一個個像豬一樣蠢!”
“蠢豬,往往也挺有趣!”邱洛洛冷哼道。這時候,三個人三匹馬一頭撞了過來。
邱洛洛倏然的把馬勒停,馬的兩條前腿高高的擡起,嘶鳴了幾聲,然後重重的砸向了地面。
“籲!”
邱洛洛抓着繮繩,望着對面攔住自己去路的三個形態各異的男人。
他們的臉上不約而同的帶着將死之人的白色,其中一個正俯身摸着黑馬的脖子,試圖安撫它剛纔被邱洛洛的馬帶來的驚嚇。他右邊的一個人,筆直的坐在馬背上,器宇軒昂的望着自己。最後一個人,嘴裏好像嚼着什麼東西,腮幫子像是蛤蟆肚皮似的一鼓一鼓的。
看過這三個人,邱洛洛沒好氣的說,“各位江湖上的朋友,有何貴幹啊?”
“這位公子。”安撫黑馬的男人,看似是個頭兒,他冷笑道,“我們見你馬鞭子抽的比天雷還響,於是只想問問,你這麼着急,是想去哪啊?”
“攔住我的路,就要問這個?”邱洛洛在山上囂張慣了,可沒人敢問她去哪。到了山下,她的脾氣收起了不少,可還是忍不住要發作,她接着說,“你們剛剛嚇到了我的馬!我覺得我要去哪,完全跟你們沒有任何關係吧?”
“看你文質彬彬,長得一張俊巧小臉,口氣倒是不小!”端坐筆直的男人,說話比之前那位不客氣了很多,他氣洶洶的道:“我們是這商隊的護衛,爲了保證貨物能夠安全順利的交接,自然是要對可疑之人進行盤查。便是這個理由,要詢問你。你若答的出,便可以相安無事,若是答不出...,那麼抱歉,可能會被我當做是綠林強盜。”說話的這段時間,此人,已經把手伸向了馬肚子上的一把彎刀。
邱洛洛直視了他一眼,還不等吭聲,便聽到了小顏雀的怒吼。
“一羣癟三!”小顏雀哼了哼,縱馬來到了邱洛洛跟前,罵道:“誰給你的勇氣,敢這麼跟我們家小...公子說話?”
“呦。”男人看了看小顏雀,露出一臉奸笑,“你是這位公子哥的貼身丫鬟吧,模樣長得倒是不錯,身段也還可以。可你主子還沒說話,那個輪到你在一旁插嘴?”
“我想說就說,你有意見?”小顏雀說着,把手伸向自己的腰間,“馬上給我退去,可饒你們不死,我可不想讓你們這些江湖癟三的一身發臭的血,玷污了我這一身衣服。”
邱洛洛那想小顏雀的脾氣這麼暴躁,活像一頭母老虎似的,她只顧在一邊點頭,這種污穢的言語,她是真的爆不出來,最多說一說流氓之類的。
“豈有此理,我看你是敬酒不喫喫罰酒,極有可能是山林強盜!”馬上的男人氣的面色發青,抽出彎刀,是一柄爛貨,刀刃上還餘下幾個豁口,“今天,看我不用這刀,伸進你的嘴裏,攪爛了你那一口潔白的牙。”
小顏雀不屑的哼道,“那還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話音剛落,男人縱馬上前,手中彎刀,斜斜的劈了過來。
然而此刻,車隊突然間方寸大亂,只聽得四周山林響起了一片喊殺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