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你……”
她想說自己又不是沒長手，她可以自己洗。
可是話到了嘴邊，她還是嚥了下去。
閉上眼睛，她默默地讓他給自己擦臉，心裏只覺得寧靜而恬然。
擦完了臉，他又問：“要不要喝茶。”
“要。”
其實她並不覺得口渴，只是這種被他照顧的感覺真的很美好，讓她不自覺的貪戀，就算多享受一刻也是好的。
等到了京城，就再也沒有這樣的好時光了。
他沏好了茶，將冒着熱氣的茶杯送到她口邊。
就連他沏的茶，都格外的香。
“晚了，睡吧。”阿九道。
她點了點頭。
客棧的牀榻很寬很闊，睡兩個人綽綽有餘，她習慣性的合衣睡在裏側，儘管兩個人已經同榻共枕很多次，但都是合衣而臥，兩人都覺得這樣才自在。
阿九拉過錦被替她蓋在身上。
“睡吧。”他又說了一遍。
蘇輕眉的睫毛微揚起，看向他：“你不睡嗎？”
“我撫琴，助你入眠。”
他答道。
這幾天他的琴技突飛猛進，一首安眠曲彈得更是爐火純青，每次聽到這首曲子時，她的眼皮都會變得沉重起來。
低緩柔和的琴音響起。
蘇輕眉緩緩閉上了眼睛，很快就在這柔美的樂聲中進入了夢鄉。
琴聲卻一直響了很久很久。
等到牀上的人已經睡沉，呼吸均勻起伏，阿九仍是沒有停下琴音，他一邊撫琴，一邊凝視着榻上的她。
她睡得很平靜，也很安寧，臉上的表情柔和而放鬆，脣角微勾，彷彿在做一個甜甜的好夢。
這些年來，他又可曾入過她的夢？
六年了，她一定經歷了很多很多，他很想知道她所經歷的一切，就算是芝麻大點的小事，他也想問個清楚。
可她卻不願說。
這六年來，陪在她身邊的人卻不是他，而是皇甫曄。
皇，甫，曄。
這三個字在他心裏唸了一遍又一遍，忽然指尖一顫，本來舒緩柔和的曲調變了，竟充滿了錚錚之意。
就連睡夢中的她也似乎感受到了，眉間微蹙。
他回過神來，曲調再次變得舒緩柔和。
又調息了一會，他的心情再次平靜下來，只要一擡眼，他就可以看到側臥的她。
這個情景，他想了整整六年，終於實現了。
但他卻害怕是個夢，夢醒時就會消失不見。
他猶自記得強行把她帶回來的那天，雖然她也像現在一樣睡在他的眼前，可他的心情卻完全不像現在的柔和寧靜，他知道，她的人在，可她的心卻並不在。
那時候她一心只想着離開，就連他特意爲她佈置的桃林小居都棄之不顧，說不氣惱是假的，他氣她枉顧了他的一片心意。
但他還是什麼也沒說的伴她離開了。
只要她開心，無論怎樣都好。
她不喜歡留在那裏，那就離開，她喜歡去哪裏，就去哪裏，天下這麼大，總會有她喜歡的地方。
他只想好好的照顧她，守在她身邊，看到她偶爾展露的笑容，就是他最大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