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點不對勁,凌震宇深呼吸,略顯煩躁地把視線移開了一下,馬上轉頭過來,剛想跟對面的小女人說話就見她已經把手機放在耳邊,冷冷地開口:

    “喂。”

    男人薄脣抿成一條線,渾身上下冷凜的氣場把船伕都嚇得一動不動。

    一旁的秦瑩瑩嚇得打個哆嗦,試探着說:

    “震宇啊,今天這陽光還不算太足,我之前還擔心要做防曬呢——呵呵呵。”

    凌震宇卻沒聽到一樣,眼睛緊緊盯着對面的小女人,神情像一隻蓄勢待發的豹子。

    但對面的安離琪卻似乎根本沒注意身邊的危險,依然淡淡地對着電話繼續問:

    “打了這麼多次,爲什麼不說話?”

    她的臉色越來越差不好,手機裏面傳出來的笑聲漸漸瘮人,她沉着臉就要按掛機鍵。

    難怪剛剛那個男人嫌她不關機,沒有想到範媛媛已經瘋得不可救藥了。

    突然範媛媛忽然止住笑聲,大聲地吼:

    “安佑琪,我懷孕了,是表哥的孩子,親子鑑定書在我手裏——哈哈哈!”

    安離琪:

    “……”

    拇指僵在紅色的掛機鍵上方,再也動彈不得。

    握着手機的手指微微用力,直到關節泛起不正常的白色。

    她腦海中出現暫時的空白,眨了幾下眼睛之後慢慢回神,剛剛她聽到了什麼——

    範媛媛懷孕了?!

    是她表哥的孩子……

    她表哥是誰?

    她表哥是誰啊?

    凌震宇嗎?

    是不是凌震宇?!

    眼睛越來越脹,似乎轉動眼珠都成了很困難的事。

    慢慢恢復情緒,爲了掩飾表情變化,她深吸氣,特意換了一邊聽電話。

    電話那邊的聲音更加得意:

    “我知道你相信我的話,因爲剛剛我比你還驚訝哈哈,沒有想到我的子宮沒有被摘掉……意外哈哈哈,現在我肚子裏真的有了表哥的孩子,你——怎麼想?哈哈哈,表哥很快會接我回去了,他總不會不要自己的孩子!”

    一場夢一樣。

    電話那邊的聲音戛然而止。

    耳邊卻再也恢復不了平靜。

    心裏像是掀起了軒然大波,海嘯一樣地翻滾着。

    手機裏催掛音傳來,她好像完全聽不到似的,小手依然緊緊握着電話不放。

    確切地說,她整個人都像雕塑一樣僵在原地。

    一雙漆黑的大眼睛被身後悠然的藍色襯托得更加捉摸不定,她不可思議地盯着對面那個男人的臉,但目光的焦點卻落在不知名的遠方。

    耳邊的那個聲音一直在響——

    我懷了表哥的孩子。

    我懷了表哥的孩子!

    ……

    那種喜出望外的情緒——

    如果不是發自內心又怎麼會這麼感染人心。

    手裏的手機就這麼從她手裏滑落,重重地摔在船上。

    聽到手機落地的聲音,一直默然無聲的老萬先是一愣,緊接着幫忙撿起手機,關切地問:

    “安助理沒事吧?”

    沒事。

    當然沒事。

    怎麼會有事?!

    她不能有事!

    安離琪把頭歪在一邊,假裝擡手略過耳邊的碎髮,手指不着痕跡地擦去眼角的溼意,淡如春風地搖頭:

    “謝謝萬總,美景當前,我一時之間有點恍神……”

    她把視線收回來,感覺到對面的視線一直盯着她,但不想去追究,更不想回應。

    範媛媛肚子裏有了孩子,那個男人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跟表妹在一起了吧。

    船上寂靜無聲,像有了默契一樣,誰都不再不說話,更沒人盤問打電話的人是誰。

    尤其對面那個男人像尊冰山一樣,比海水還要深的眸子再也沒有挪開過分毫。

    他旁邊秦瑩瑩意識雖然到形勢有點不對勁,也不敢冒然說話,眼角的餘光不時地朝他看看,最後索性跟對面的老萬使眼色。

    老萬經多識廣,早就意識到不對勁,早就如坐鍼氈,恨不得現在就找個地洞鑽進去,然而這是海里,找個地洞都是奢侈想法。

    接收到秦瑩瑩眼底的深意,他無奈地聳肩,表示無能爲力。

    由於不敢在凌總面前挑起話題,所以脖子縮得更低。

    目測現在表面上最悠閒的要數安離琪,她似乎完全把自己融入到這絕美的景色裏——

    旁若無人的表情一點都不在乎落在他身上不曾離開的那抹視線。

    她時而眨着大眼睛看天上白雲的各種形狀,時而閉上眼睛聽海的聲音,時而深吸一口氣,似乎是在滌盪胸中的濁氣。

    最後還是她打破了沉悶的靜寂:

    “萬總,你們有沒有在海上一直走過,看最遠的地方會是什麼感覺……”

    柔柔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語氣平淡得像一陣風颳過,但恰恰是這樣才更能輕易滲進心底。

    老萬快速地看了一眼對面的凌總,沒發現什麼異常,趕緊回答:

    “每一個人最初來這裏,都會有世外桃源的感覺,不過呆的久了也就會意識到,度假跟生活還是不一樣的,所以咱們分公司雖然在馬累,我們其實出來的時間並不是很多。”

    “對啊,其實也像是圍城,處境不一樣,說起來還是不瞭解。”

    聲音略帶着惆悵,軟軟的,像是訴說心事。

    “哎呀,什麼圍城,咱們明明是來玩的,做人就是要這樣,該玩的時候玩,該工作的時候工作,該找男人的時候找男人,這才爽!”

    秦瑩瑩試圖緩解氣氛,可是她說完之後才發現身邊的男人臉色更沉了。

    沒顧上繼續下面的話題,小船已經到岸。

    美麗迷人的伊瑚魯島,到處都散發着獨特的美麗,腳下的白沙細膩柔滑,在陽光的照耀下都閃着銀色的光芒,海里五彩斑斕的魚羣不時地遊過——

    魚動更顯水靜。

    動靜結合中,安離琪的情緒似乎也少有緩解。

    她脫掉鞋子坐在岸邊,白皙的腳浸在微微帶着涼意的海水裏。

    “震宇,咱們去潛水吧。”

    身後一個聲音驚擾了三五魚羣,安離琪只是諷刺地笑笑——

    魚兒尚且有自知之明,自己到底在惆悵什麼。

    身邊有個影子擋在頭頂,她眯起眼睛擡頭看,那個男人正站在身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薄脣抿成一條線,表情裏透着嚴峻:

    “她跟你說了什麼,爲什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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